清晨五点半，窗外还蒙着一层蟹壳青的薄雾，我却在闹钟响起前睁开了眼。没有熟悉的“5：36”数字在黑暗中亮起，没有老妈中气十足的“李不凡！太阳晒屁股了！”，更没有父亲在卫生间里关于“芒种”的文艺吟诵。枕头边静悄悄的，只有昨晚翻烂的《北冥神功·电容充能篇》和颜泉的《数海伏龙诀》散乱地摊开，书页边缘被得起了毛边——这是无数个循环日留下的唯一实体印记。
**物理战场：肌肉记忆与降维打击**
上午八点西十分，实验中学考点。
物理考场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空气里漂浮着汗味、风油精的刺鼻凉气，还有纸张被反复捏压后散发的淡淡纤维味道。我捏着准考证找到座位，桌面上还残留着昨天语文考试时某位仁兄紧张抠出来的浅淡指甲痕。指尖触到冰凉的桌面，竟奇异地带给我一种掌控感——循环日里那种被时间反复搓揉的眩晕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里奔涌的、近乎沸腾的笃定。
试卷发下的那一刻，时间流速仿佛骤然变缓。目光扫过选择题，那些曾经面目狰狞的“粒子在复合场中的螺旋运动”、“电容充放电图像分析”，此刻却像被驯服的野兽，温顺地在我脑中拆解成清晰的路径。右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在稿纸上划拉着受力分析图，流畅得如同呼吸。当看到一道关于“理想变压器动态分析”的大题时，耳边甚至幻听般响起了边云楷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欠揍学霸腔的旁白：“哟，送分题嘛！能量守恒加个匝数比，三分钟解决战斗！”
笔尖在卷面上沙沙作响，速度快得自己都心惊。一道电磁感应的综合题，线圈切割磁感线产生的图像判断，题干里陷阱般的“匀减速转动”字眼刚跳入眼帘，循环日里被颜泉用“煎饼果子摊转鏊子”的奇葩比喻狂虐的记忆瞬间激活，解题思路如同被点亮的灯带，唰地铺展开来。心里某个角落有个小人儿在叉腰狂笑：循环日里刷过的题海，熬过的夜，抠破头皮才弄懂的“羊肉串辅助线”和“电容充能北冥神功”，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笔下奔涌的自信。
**惊鸿一瞥：考场上的白玉兰**
就在我沉浸在解题的中，即将为一道复杂电路计算画上完美句号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斜前方靠窗的座位。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节奏倏然乱了半拍。
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生。
乌黑如缎的长发松松挽在颈侧，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侧脸的弧度精致得如同工笔画，鼻梁挺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发间别着一枚小小的、莹润的白玉兰发卡，素雅的点缀却让她在满室凝重的灰蓝校服中，透出一种清泉石上流般的纯净气质。她微微低着头，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笔，正专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阳光穿过窗棂，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金边，连带着她笔下那些复杂的物理符号都仿佛带上了光晕。
一中校花柳海茹？脑子里瞬间跳出赵小建考前八卦时唾沫横飞的描述。真人比传闻更具冲击力。她的美不是叶倾尘那种带着锋芒的精致，也不是林芳芳那种温婉的邻家感，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书卷气的惊艳，像夏日清晨带着露珠的白玉兰，无声无息，却足以攫取所有目光。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解题的笔尖顿住，微微侧过头。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她的眼睛是极清透的琥珀色，平静无波，带着一丝被打扰解题进程的淡淡疑惑，随即又礼貌而疏离地转了回去，继续投入她的物理世界。那一瞬的对视，却让我心头那点因惊艳而起的涟漪迅速平复，甚至生出一股较劲般的清醒：考场如战场，美色当前，分心者死！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死死钉回自己的卷面，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重新投入那未完成的电路计算。
**化学鏖战：柳海茹的“降维”打击**
下午的化学考场，空气仿佛被午后的闷热和化学试剂残留的淡淡气味共同腌制过。柳海茹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阳光的角度偏移了些，那枚白玉兰发卡在她发间折射出更温润的光泽。
化学卷子难度陡增，有机推断题像一团纠缠的毛线。我正对着一个复杂的同分异构体数目绞尽脑汁，运用循环日里磨炼出的“碳架骨架拆解大法”，试图理清头绪。就在我卡壳的当口，前方传来极其轻微的、笔被轻轻搁在桌面的声音。抬头一看，柳海茹己经合上了笔帽，姿态放松地靠向椅背，开始安静地检查试卷。
离考试结束还有整整西十分钟！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这女人是行走的答题机器吗？她提前交卷的从容姿态，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我心头那点因上午物理顺利而滋生的飘飘然。我甚至能想象到监考老师收走她卷子时赞许的目光，以及周围考生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能慌！按自己的节奏来！” 我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虎口，疼痛感带来一丝清明。循环日里被颜泉用《五年高考》砸着脑袋骂“李不凡你急个锤子！步骤分不是分？”的场景历历在目。我强迫自己忽略那个提前交卷的背影，重新沉下心，死死盯住那道推断题，调动所有循环日积累的“官能团转化图谱”和“特征反应数据库”，一点点抽丝剥茧。终于，在终场铃声响起前五分钟，填上了最后一个同分异构体的结构简式。放下笔时，掌心一片湿滑的冷汗，但心中却充满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踏实感。
**散场时分：蜕变的余波**
随着化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刺破沉闷，紧绷了整整两天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懈。教学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混合着解脱的欢呼、懊恼的叹息、书本试卷被胡乱塞进书包的哗啦声，还有迫不及待冲向自由的脚步声。
我刚随着人流挤出考场，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像炮弹一样撞了过来。
“凡哥！我的神！” 赵小建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激动得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小眼睛瞪得像铜铃，上下左右地扫描着我，“不对劲！非常之不对劲！你考完物理出来那会儿，走路带风，眼神带电，嘴角还特么噙着一丝谜之微笑！跟以前考完试像霜打茄子的衰样判若两人！快说，是不是考前偷偷嗑了学霸仙丹？独家爆料！VIP专享！”
我被他勒得首翻白眼，还没来得及掰开他的爪子，一个清冷又带着点戏谑的女声插了进来：
“我看是‘北冥神功’吸干了物理卷子的内力吧？” 颜泉抱着她那本堪比板砖的《数海伏龙诀》走过来，红框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得像能透视，“最后那道电磁感应综合题，你用了几种解法？别告诉我真用了我的‘煎饼果子摊转鏊子’模型？”
“咳咳…”我干咳两声，试图掩饰被看穿的小得意，“还行，勉强…融会贯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颜泉的肩膀，寻找着那个身影。
李佳正被几个女生围着对答案，眉头微蹙，表情严肃。似乎是感应到我的目光，她忽然转过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我。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带着一种班长特有的审视，然后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俩才懂的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扣分！”——大概是指我考试时走神看美女那茬。但那眼神里，分明少了些往日的凌厉，多了点…欣慰？
还没等我品咂出那眼神的深意，手心忽然被塞进一个带着凉意的小东西。低头一看，是一颗熟悉的、印着小熊图案的薄荷糖。林芳芳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栗色的长发被微风拂动，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仰起脸，杏仁形的猫眼里盛满了温软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颗糖，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循环日里无数个共同奋战、互相打气的温暖记忆闸门。
夕阳的金辉慷慨地泼洒在喧嚣散尽的校园里，将教学楼的轮廓、欢呼跳跃的人影、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金色。我独自站在渐渐散去的人潮边缘，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颗坚硬冰凉的薄荷糖。晚风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和草木气息拂过面颊，远处隐隐传来不知谁家自行车的清脆铃响。
结束了。
循环的齿轮，终于严丝合缝地卡进了名为“现实”的轨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轰然向前转动。那些被禁锢在同一天的焦灼、挣扎、汗水、猝不及防的心动，以及无数次跌倒又爬起的倔强，终于挣脱了6月6日的魔咒，汇入了名为“未来”的奔流。
我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这自由而真实的空气，嘴角终于扬起一个释然又充满期待的弧度。
新的篇章，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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