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像某种不怀好意的试探,后来便成了倾盆之势,将整座城市浇得透湿。陈默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模糊了外面的一切。这间曾经充满设计草图和模型的工作室如今空荡得可怕,墙上的奖状和项目照片都被调查组当作证据带走,只剩下几枚孤零零的图钉还钉在惨白的墙面上,像是某种无言的控诉。
他的手机就是在这时震动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区号却莫名眼熟。陈默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几秒,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某种本能的警觉让他后背的肌肉绷紧。最终他还是划开了接听键,但没有出声。
"陈老板。"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油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丝绸,"听说您最近遇到点麻烦?"
陈默的指节在窗框上收紧,雨水顺着玻璃流下的痕迹在他眼中突然扭曲成蛇形的暗影。"哪位?"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对方低低地笑了,那笑声让陈默想起潮湿地下室里的霉菌。"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您——只要您也愿意帮个小忙。"
窗外的雨更大了,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的光亮照出陈默镜片上细密的雨痕。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带着同样疲惫而警惕的表情。"说清楚。"
"爽快。"对方清了清嗓子,声音突然压低,"调查组手里的那些材料,只要您肯出面作个证,说部分文件是被人动了手脚的...特别是那张和刘局的合影,纯粹是ps合成的陷害..."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那张照片是真的,每一像素都是。而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在这件事上撒谎,就等于把自己和马老三绑在了同一条沉船上。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语气突然亲热起来:"陈老板,您是个聪明人。想想您妻子每个月的药费,想想您小儿子那个...特殊状况。马老板说了,只要这事办成,您之前的债务一笔勾销,外加这个数..."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跳出来。陈默瞥见那一长串零,胃部突然痉挛起来。那笔钱足够付清所有医疗费,甚至还能让全家搬出那个阴冷的老宅子。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忽然变得震耳欲聋,像是千万只虫子在啃噬他的耳膜。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然,当然。"对方的语调轻松得像是己经胜券在握,"不过调查组明天就要出初步结论了...这样吧,今晚十点,'老地方'茶楼,有人等您。记住,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您那位警察朋友。"
电话挂断了,忙音短促得像一声冷笑。陈默慢慢放下手机,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他转身看向工作室角落里的那个保险柜——调查组没有发现它,因为从外表看那只是个普通的文件柜。里面锁着的是福寿园项目的原始设计图和所有往来邮件的打印件,包括那张要命的合影。
雨水开始从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陈默蹲下身,指尖触到那些潮湿的斑点,突然想起林秀发病时经常念叨的一个词——"渗进来了"。她总说有些东西会从缝隙里渗进来,像水,像血,像那些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恶意。
保险柜的密码是他儿子的生日。陈默转动旋钮时,听见金属齿轮咬合的轻响,像是某种无情的倒计时。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脑味混着纸浆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被尘封的真相就躺在里面,安静地等待着被再次唤醒或是永远埋葬。
他的手指在文件堆上方悬停,突然注意到最上面那张图纸的边角有一小块暗红色的污渍——那是三年前某个加班的深夜,他不小心被裁纸刀划破手指留下的。血迹早己干涸,却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目,像是一个微小的警示,又像是一句无声的控诉。
窗外,雨势稍缓,但乌云依然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陈默抓起外套走出工作室,没有拿任何文件。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想起那个匿名来电中提到的"老地方"茶楼——他从未去过那里,但林秀曾经在发病时反复提起过这个名字。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陈默站在马路边,看着来往车辆在积水的路面上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痕。手机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即将引爆的炸药。他想起林秀今早难得清醒时说的话:"有些路看起来是首的,走下去才知道是个圈。"
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陈默深吸一口气,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淋湿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随口问道:"去哪儿?"
陈默的嘴唇动了动,报出的却是张震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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