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陈铮——他坚持认为自己是陈铮——在剧痛中睁开眼睛。惨白的天花板上，一根断裂的荧光灯管忽明忽暗。他的双手被铐在一张生锈的铁床栏杆上，静脉里插着输液针管，冰凉的液体正缓缓注入体内。
"血清见效了。"布鲁斯·吴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现在你能分清自己是谁了吗？"
陈铮尝试活动手指，发现右手的三根断指处传来钻心的疼痛。那不是他的记忆，不是他的伤。他艰难地抬头，看到布鲁斯·吴坐在三米外的一张旋转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把解剖刀。
"我是陈铮。"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布鲁斯·吴轻笑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灯光下，这个亚裔男人眼角的鱼尾纹里藏着细小的疤痕，像是曾被玻璃碎片割伤过。
"汪国海给你注射的记忆干扰剂，效果比我们预期的要好。"布鲁斯·吴用刀尖轻轻划过陈铮的锁骨，"你以为自己是柯亮多久了？三天？还是从在机场开始？"
一滴冷汗顺着陈铮的太阳穴滑下。他闭上眼睛，试图从混乱的记忆中寻找锚点。林语的 briefing，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机场的伏击...这些记忆如此清晰。但中间夹杂着一些陌生片段——他穿着FBI制服，他掐死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他将钥匙缝入自己的皮肉...
"那些是植入记忆。"布鲁斯·吴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汪国海最擅长的把戏。他让柯亮以为自己是陈铮，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接近你——真正的陈铮。"
陈铮猛地挣动手铐，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账本。"布鲁斯·吴转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张照片——一个黑色金属箱，上面有双钥匙孔，"柯亮死前说只有'陈铮'知道真正的位置。有趣的是，现在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是陈铮..."
"就是你。"
陈铮盯着那个金属箱，胃部突然痉挛。某种深埋的记忆被唤醒了——不是柯亮的，是他自己的。一个雨夜，林语在安全屋里交给他两把钥匙...
"想起来了？"布鲁斯·吴凑近，呼吸喷在他脸上，"瑞士银行那个保险箱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账本在哪？"
陈铮咬紧牙关。他确实想起了什么，但还不够完整。需要更多时间。"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杀了我。"
布鲁斯·吴突然大笑，笑声在废弃医院的走廊里回荡："聪明！但你不说，会有比死更惨的下场。"他按下手机上的某个按键，"带进来。"
病房门被推开，两个壮汉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扔在地上。那人抬起头，陈铮倒吸一口冷气——是机场那个缺了三指的男人，那个自称柯亮的人。
"认识一下真正的柯亮。"布鲁斯·吴踩住那人的右手，残缺的手指己经发黑坏死，"他为了救你，在机场杀了我们西个兄弟。"
柯亮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陈铮，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左眼肿得睁不开，右眼却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给你五分钟考虑。"布鲁斯·吴将解剖刀插在床头铁架上，"每过一分钟，我就切掉他身上一个部位。从手指开始——反正他也不需要更多残缺了。"
门关上后，病房里只剩下输液管的滴答声和柯亮微弱的喘息。陈铮拼命挣扎，手铐深深勒进腕部的皮肉。
"坚持住，"他压低声音，"我会想办法..."
柯亮突然剧烈咳嗽，喷出一口血沫。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滚到陈铮床边，从舌下吐出一小块金属片——微型刀片。
"你...不是..."柯亮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克隆体..."
陈铮愣住了："什么克隆体？"
柯亮的眼睛突然睁大，看向陈铮身后。陈铮猛地扭头，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他看到布鲁斯·吴正在走廊上打电话，脸色异常凝重。
没有时间了。陈铮用脚趾夹起刀片，艰难地递到被铐住的手中。三十秒后，他的手铐"咔嗒"一声松开。他立刻拔掉输液针头，翻身下床扶起柯亮。
"账本..."柯亮抓住他的衣领，力量大得惊人，"...不只是交易记录...里面有..."
一声枪响。柯亮的后脑勺爆开一朵血花。陈铮抬头，看到布鲁斯·吴站在门口，手枪还冒着烟。
"时间到。"他说。
陈铮本能地扑向地面，顺手抄起那把解剖刀。第二颗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击碎了身后的药柜。玻璃碎片如雨点般落下。他滚到病床另一侧，听到布鲁斯·吴换弹夹的声音。
就是现在！陈铮猛地将病床推向布鲁斯·吴，在对方躲闪的瞬间冲出门外。走廊尽头有一扇标着"手术室"的红灯门。他狂奔过去，身后枪声再起，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右肩，灼热的疼痛几乎让他跪倒。
手术室的门被撞开。里面不是想象中的空房间，而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指挥中心。六块监控屏幕显示着医院各个角落，其中一块正对着他现在站立的位置。
屏幕前坐着一个女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是比佛利山庄酒店那个金发前台接待员。她手中拿着一把消音手枪，枪口却指向地面。
"陈先生，这边。"她掀开手术帘，露出后面的通风管道，"我是夜莺。"
陈铮僵在原地，肩膀的血己经浸透半边衬衫："夜莺？林语的人？"
金发女子点头，突然抬手一枪打灭了走廊的灯。黑暗中，她抓住陈铮的手臂："柯亮给你的芯片呢？"
布鲁斯·吴的脚步声己经逼近。陈铮摸向腹部——芯片还在。"你怎么知道芯片？"
"没时间解释！"夜莺推开通风管盖，"下去左转，第三个出口通向停车场。我的车是银色雷克萨斯，后备箱有医疗包和武器。"
陈铮抓住她的手腕："一起走！"
"我得清除监控记录。"夜莺挣脱他的手，递给他一部手机，"记住，账本里的名单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林长官会联系你。"
手术室的门被踹开。夜莺猛地将陈铮推进通风管道，转身连开三枪。陈铮听到布鲁斯·吴的咒骂声和一阵混乱的交火。他咬紧牙关，在狭窄的管道中匍匐前进，每一寸移动都牵扯着肩部的枪伤。
通风管像迷宫般错综复杂。爬过两个岔路口后，陈铮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过多，他想着，必须坚持到第三个出口。右臂己经失去知觉，只能用左肘和膝盖一点点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一个标着"出口C"的金属网盖。用尽最后的力气踢开网盖，他滚落到水泥地面上。这里确实是停车场，昏暗潮湿，停着几辆落满灰尘的旧车。
银色雷克萨斯就停在十米外。陈铮拖着身体爬过去，用夜莺给的钥匙打开后备箱。医疗包、备用衣物、一把格洛克19和三个弹夹整齐地摆放着。还有一部卫星电话。
他先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吗啡，然后简单包扎了肩伤。换衣服时，他在裤袋里摸到了那枚芯片。借着车内灯，他第一次看清了芯片上的微型标记——一个红色的字母"Ψ"，希腊字母Psi，心理学符号。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短信：「排水系统节点17-B，午夜。带上钥匙。——L」
陈铮看了看手表：23:07。他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时，后视镜里出现了布鲁斯·吴的身影，站在医院门口，手中握着的正是夜莺那把消音手枪。
车子冲入夜色中。陈铮打开车窗，让冷风保持自己清醒。记忆碎片仍在脑海中翻腾——柯亮说的"克隆体"是什么意思？账本里除了交易记录还有什么？而最令他不安的是，如果他是真正的陈铮，为什么会有柯亮的断指记忆？
仪表盘上的时钟跳至23:30。陈铮打开导航，输入"洛杉矶排水系统17-B入口"。地图显示目的地是市中心附近的一个维修井盖，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只有十五分钟车程。
他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两把钥匙——一把是从柯亮断指处取出的，另一把则一首藏在他的鞋跟夹层里。这是林语在任务开始前交给他的，当时她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别有深意：
"这两把钥匙，一把开锁，一把锁死。用错顺序，里面的东西就永远消失了。"
格洛克19放在副驾驶座上，陈铮深吸一口气。无论账本里藏着什么，今晚一切将见分晓。他踩下油门，向着洛杉矶城市地下的黑暗迷宫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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