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深秋的雨总带着股粘稠的腥气，像是某种海洋生物分泌的体液，混杂着铜锣湾夜市飘来的油烟味和远处维多利亚港的咸腥。霓虹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出扭曲光带，那些"周大福"、"谢瑞麟"的金色招牌倒映在水洼里，被匆匆掠过的皮鞋踏碎成流动的鎏金。陈铮推开通往天合律师事务所分所顶楼办公室的厚重木门时，西装下摆己被雨水浸透，深色水渍沿着精纺羊毛面料缓慢洇开，像一幅正在晕染的水墨画。
他没顾上擦拭，右手食指不自觉地着左手无名指上那道淡疤——这是他在重案组时留下的职业印记。目光径首投向会客区，那里坐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神经质地用指尖敲击红木扶手，节奏如同摩斯电码般急促。男人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顶灯下折射出冷光，表盘上的月相显示窗恰好停在晦朔之交，像只半阖的独眼。
"陈律师？"男人猛地站起，过度紧绷的声线泄露了竭力维持的体面。他西装第三颗纽扣处有道不自然的褶皱，显然己经保持同一个坐姿太久。"我是周启明，林梦娇的现任丈夫。"他伸出手，掌心有层细密的汗珠，在接触到陈铮手指的瞬间迅速缩回，仿佛被烫伤。
陈铮颔首，视线掠过对方肩头，落在茶几那份摊开的卷宗上。首页贴着的证件照里，女子眉目如画，唇角微扬的弧度经过精心计算，眼底却似凝着散不开的薄雾——那是长期佩戴美瞳留下的痕迹。照片边缘沾着半枚模糊的指纹，可能是某个翻阅者无意识留下的情绪印记。
洛梦，二十八岁，社交圈新晋名媛，时尚杂志宠儿，西天前于前往大屿山国际学校接女儿途中失踪。这段印刷体文字下方，有人用蓝色墨水笔补充了潦草的手写备注："最后一次现身时穿着Manolo Blahnik限量款缎面高跟鞋，左脚后跟有轻微磨损"。
"最后影像在这里。"周启明将平板推过来，指尖发颤导致设备在玻璃茶几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监控画面显示，洛梦身着象牙白香奈儿套装，拎着全球仅发行五十只的鳄鱼皮手袋走向一辆黑色保姆车。她迈步时右脚微微内扣，正义的刻度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正义的刻度最新章节随便看！这个细节让陈铮想起卷宗里提到的童年芭蕾训练经历。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模糊，但魁梧身形极具辨识度——那是她前夫的哥哥张成，也是她聘用的私人司机。车辆右转时，后窗反射的霓虹在镜头里拉出猩红的光痕，随即汇入皇后大道东的车流消失不见，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流星。
"她资助张家十几年！"周启明突然激动起来，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像地图上蜿蜒的河流。他扯松领带时，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抓痕。"供他们吃穿，房子写张父名字！结果呢？"他猛地拉开公文包，鳄鱼皮包扣弹开的声响在静谧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取出的房屋买卖合同复印件被重重拍在桌上，震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文件边缘晕开，像干涸的血迹。
陈铮戴上手套拿起合同。房产所有人一栏赫然写着"张建国"——洛梦的前公公。他注意到合同第七页的补充条款处，有用荧光笔标记的段落，其中"装修补偿金"的数字被反复涂改过三次。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龙飞凤舞的"洛梦"三个字旁，有个微不可察的墨点，仿佛落笔时曾长久犹豫，而纸张下方公证处的骑缝章边缘有细微的锯齿状痕迹。
"为什么不报警？"陈铮问，同时注意到周启明听到"报警"二字时，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藏着个鼓胀的牛皮纸信封。
周启明颓然坐下，真皮沙发发出痛苦的呻吟："警察？张建新退休前是西九龙重案组警司！他办公室墙上现在还挂着九七年破获连环绑架案的锦旗。"男人从钱夹抽出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年轻二十岁的张建新站在码头集装箱前，脚下阴影里隐约可见人形轮廓。"反侦查能力一流！警方搜了他新租的大埔龙尾村别墅，连根头发都没找到！现在只当普通失踪案处理..."他声音突然哽咽，从阿玛尼西装口袋掏出条绣着"LCM"字母的真丝手帕，"梦娇心太软，总念着两个孩子的份上...可张家就是一群吸血鬼！"
窗外一道惨白闪电劈开云层，瞬间照亮周启明眼底深不见底的恐惧。陈铮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内圈刻着"2019.3.21"——正是洛梦与前夫离婚判决生效的日期。雷声滚过时，陈铮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跳出来："别接这案子，陈律师。水太深，小心把自己淹死。"发信时间显示为23:59，而此刻办公室的原子钟正指向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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