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某村，村口石井旁常年摆着一双灰旧布鞋。
据说谁若穿了，夜里便会梦见一人上门，冷声问：
“鞋是你借的，可不能还。”
自此脚下布鞋日渐发沉，走路艰难如铅，脱鞋之日便是“魂离之时”。
最后，那人会光着脚，去井边坐着，等……别人再来借鞋。
清虚道人行至此村，名为“灰沟”，本为山中偏地，村民多以耕织为生，甚少外来客。然入村不久，便闻得一则怪谈。
村口古井旁，有双灰布旧鞋，己有十余年，无人敢动。曾有三人贪便宜试穿，皆于数日内神色大变、行走缓慢、脚底流血，终至疯癫而死，临死前口中喃喃：“鞋不能还……不能还……”
清虚闻之生疑，夜间往井边查探。
那双布鞋就静静摆在井台边，灰扑扑的，虽年久却并不破烂。鞋口朝外，仿佛随时等人上脚。道人试以桃符探之，鞋竟微微移动，似生有知觉。
他以符纸贴于鞋上，又设“困魂小阵”，退后三步静待。
—
夜至子时，风忽起，井水漾动，一道湿漉漉的人影浮出井口，身穿老式长衫，赤足而行，双脚血肉模糊。
他走向那双鞋，却见鞋上符阵闪烁，一掌打散，冷冷望向道人：“你也想借鞋穿？”
“此鞋非你所赐，是你强留。魂未散，血难干，借魂换命，伤人性命。”
“是他们先穿我的鞋！”
人影厉声道：“那年大旱，我赤脚走遍五村求粮，无一人肯借我一口饭、一双鞋。只那老井边，冷冷坐着我三天，最后……我饿死井底，尸体腐臭无人收。”
“我不想害人，我只是……想找个替我走回家的脚。”
清虚沉声道：“可你所寻之‘脚’，非你之命；你死时无人送行，便想永无代偿。你借的是脚，换的却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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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站在井边，口中念念有词，施展出“落步引魂咒”。随着咒语的念动，只见那魂影竟真的如控一般，在原地重走旧路。
魂影走到井边，停下脚步，井边突然显现出一段回忆的影像。影像中，那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目光望向村口，似乎在期盼着什么人来送他最后一程。然而，村口空无一人，只有那口井静静地倒映着天光。
道人看着这段回忆，心中感慨，轻声说道：“你不是恨他们，而是恨自己死得太轻，无人在意。”
魂影沉默片刻，低声回应道：“我……只是冷。”
道人点点头，明白魂影心中的苦楚。他走到井边，解开了困住魂影的阵法，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双纸鞋符，铺在井边。
道人对魂影说：“你若真的愿意离开，就穿上这双鞋，走一次归路吧。”
魂影看着那纸鞋，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缓缓跪下，赤足套上了纸鞋。就在魂影穿上纸鞋的瞬间，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阵清风，飘入了林中，不再回头。
而那双旧布鞋，在魂影离去的一刹那，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化作了飞灰，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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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村人再至井边，见一新石刻：
“人死勿贪行路鞋，魂归须认脚下灰。
借来之物，终须归还。
若走他人之路，必遗自己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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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道人记：
穿人之鞋，走人之路，
看似容易，却不知每一步都牵魂动魄。
有些执念，不是对别人放不下，
是对自己从未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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