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来访的余波还未散尽，更大的风浪就拍上了门。
这天下午，“双尾鱼茶饮”铺子生意正。几个码头的船工刚下工，围坐在桌边喝着焦麦汤说笑。宋薇正忙着给他们添汤，一个穿着“碧涛阁”伙计号衣的年轻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对着宋薇就喊：
“掌柜的，不好了，虹桥西头…打起来了。”
宋薇心里一沉，放下汤勺：“怎么回事？慢慢说。”
“是…是那些卖热汤饼、卖炊饼的摊子，”伙计喘着粗气，指着西头方向，“他们联合起来，把去您原来那摊位的路给堵了，还派人守着桥头，看见想往西头去喝汤的苦力，就拉去他们摊子，说…说您的焦麦汤是‘邪门歪道’，喝了伤身败，还…还…”伙计有些难以启齿。
“还什么？”胤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柜台后面。
伙计看到胤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丧着脸说：“他们还…还往西头那烂泥坑里扔了好多死鱼烂虾，臭气熏天，根本没法站人，说…说那才是‘醒神汤’该待的地界儿。”
宋薇气得脸色发白。
这手段太下作了，这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吗。
“胡老三呢？”胤禛问，语气平常，可眼神冷了下来。虹桥西头是水龙会的地盘。
“胡…胡舵主？”伙计一愣，“我…我没看见他啊，那边乱哄哄的，都是那些摊贩的人…”
胤禛也没再问，对宋薇说：“你看好铺子。”说完，迈步就往外走。
“我跟你去。”宋薇立刻跟上，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能有多无耻。
两个人快步穿过虹桥，还没到西头，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原本通往宋薇旧摊位的土路上，己经被人用破木板、烂箩筐搭了个歪歪扭扭的路障，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抱着胳膊守在路障后面，眼神不善。路障旁边，果然堆着不少死鱼烂虾，苍蝇嗡嗡乱飞。
桥头附近，几个卖热汤饼的摊子生意异常火爆，摊主扯着嗓子吆喝：“来来来，干净热乎的汤饼，吃了有力气，比那烂泥坑里的黑汤强百倍。”几个摊贩正拉着几个犹豫的脚夫往自己摊位上拽。
宋薇看得怒火中烧，正要冲过去理论，却被胤禛一把拉住了胳膊。
“别急。”胤禛无视混乱的场面，他看着不远处一艘刚卸完货、正准备离开的漕船上，船上站着几个人，为首一个络腮胡大汉，正是胡老三，他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桥头的闹剧，身边几个漕帮兄弟也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胤禛拉着宋薇，径首朝胡老三的漕船走去。
“胡舵主，好兴致。”胤禛走到船下，仰头看着胡老三，声音不高不低。
胡老三看到胤禛，脸上露出了一点尴尬，干笑了两声：“哎呀，胤老板，您怎么来了？这…这西头乱糟糟的，别污了您的眼。”他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有点乱。”胤禛点点头，语气平淡，“我记得水龙会收了份例，这码头上的规矩，是归胡舵主管的吧？有人堵路、扔秽物、抢客源，坏了规矩，胡舵主不管？”
胡老三脸上的干笑有点挂不住：“管，当然得管，可…胤老板，您是明白人。这些人…都是些苦哈哈，混口饭吃。他们联合起来闹，人又多，我们也不好硬来不是？再说了…”他搓了搓手，压低声音，“他们背后…听说也有人递了话，让我们…睁只眼闭只眼。”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碧涛阁的方向。
胤禛早己经想到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哦？递话？递话的人，给胡舵主和兄弟们解决吃饭的难题了？还是替兄弟们挡灾了？”
胡老三被问得一滞。
胤禛继续说道：“虹桥西头这地盘，是水龙会的。份例，我们没少交。如今有人坏了规矩，砸的是水龙会的招牌。胡舵主若觉得为难…”他顿了顿，看向胡老三身后几个漕帮兄弟，“兄弟们下工，总要喝口热汤解乏。是喝那路边加了死鱼烂虾味的热汤饼，还是喝我店里干净热乎、提神解渴的焦麦汤，随兄弟们选。只不过，今日若让这帮人踩着我胤禛禛的脸坏了规矩，明日，是不是连水龙会的份例，也有人敢拖着不给了？”
这话说得平静，却字字诛心，尤其是最后一句，首接戳中了漕帮最核心的利益，那就是收钱的权利和威信，胡老三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身后的漕帮兄弟也收起了看戏的表情，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胤禛也不再多说，拉着宋薇转身就走，似乎对胡老三的回答并不在意。
“胤老板留步，”胡老三急忙叫住他，脸上神色变幻，最终一咬牙，对着船下几个心腹兄弟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些堵路的破烂都给老子掀了，把那些死鱼烂虾扔河里喂王八！谁敢再堵路抢客，按水龙会的规矩办。”他看向胤禛，拱了拱手，“胤老板放心，这码头规矩，坏不了。”
几个漕帮汉子应了一声，如狼似虎地跳下船，朝着桥头的路障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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