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入海口的夜风裹着咸腥水汽，刀子般刮过苏念的脸颊。拖拉机在泥泞的滩涂小道上颠簸前行，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都让蜷在后斗的苏建国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陆沉舟脱下军绿色外套盖在老人身上，布料下佝偻的身体仍在不可抑制地颤抖，仿佛那扇悬着金属蝎子的气窗仍在背后投下冰冷的注视。
“赵金水十天前辞职，赵麻子三天前抹胶泥，时间卡得严丝合缝。”苏念的声音在柴油机轰鸣中断续传来，手指无意识抠着车斗边缘的铁锈，“林耀东的车前脚走，后脚农机站就发难……这不是巧合，是收网。”
陆沉舟的目光沉在河道尽头那片浓墨般的黑暗里。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只有零星渔火在远处水面上鬼魅般明灭，勾勒出废弃码头歪斜的轮廓。“青河入海口，”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撕碎，“淡水硅藻的源头，也是走私船最爱的野码头。”
拖拉机在滩涂边缘熄了火。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死鱼腐败的腥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苏念跳下车斗，解放鞋陷入冰冷的淤泥。她闭目凝神，【危机预判】如无形涟漪扩散开来——没有血光警报，只有一片粘稠的死寂，仿佛这片滩涂本身便是蛰伏的巨兽。
锈迹之门
废弃的船厂仓库像一头搁浅的钢铁巨鲸，半浸在浑浊的河水中。腐朽的铁皮外墙布满蜂窝状的锈蚀孔洞，一扇虚掩的铆接铁门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如同垂死者的喘息。
陆沉舟示意苏念留在原地，身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他指尖捻起门框上一抹暗红湿泥，凑近鼻端——浓烈的火山灰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酸腐味，与印刷机轴承凹槽里的残留物如出一辙。
“里面有光。”他唇形微动。
苏念调动【信息洞察Lv2】，视线穿透厚重的黑暗与铁皮。仓库深处，一盏挂在顶梁上的防爆灯投下昏黄光晕，照亮下方杂乱景象：成堆的麻袋鼓胀，露出灰白色的火山灰；几个敞开的铁皮桶里盛着暗红粘稠的胶泥；角落里散落着沾满泥浆的土范模具，几个半成品的铸铁传动轴随意丢弃在地，断口处气泡密布的结构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空气里悬浮着细微的粉尘，在光束中缓慢翻滚。
更深处，靠墙立着几个墨绿色金属圆桶，桶身烙印的俄文字母在昏光中泛着冷硬的哑光。
“苏霍伊Д-6。”陆沉舟无声地比出口型，眼神锐利如刀。那些赫然是俄属钻井平台的专用废料桶！
突然，苏念瞳孔骤缩！【信息洞察】的被动感知捕捉到能量标记——墙角一堆麻袋后，一个蜷缩的身影正发出微弱颤抖！那人双手被反绑，嘴里塞着破布，额角凝结着暗红血痂，赫然是失踪多日的仓库前任保管员，赵金水！
困兽之斗
“救人！”苏念当机立断。
陆沉舟如离弦之箭撞开铁门，锈蚀铰链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巨大的声响在空旷仓库内回荡，震得顶棚灰尘簌簌落下。
“谁？！”仓库深处传来一声惊怒的厉喝。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裤的彪形大汉从原料堆后猛蹿出来，手里赫然抓着一把沾满红泥的长柄铁钎！
陆沉舟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军靴蹬地，身形暴起！一截断裂的传送带被他凌空踢出，“啪”地抽在大汉手腕上。铁钎脱手飞出，深深扎进旁边的木箱。大汉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踉跄后退。
苏念己如灵猫般绕到麻袋堆后。赵金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狂喜与绝望交织的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呜咽。她飞快割断绳索，扯出他口中的破布。
“苏…苏念丫头？”赵金水声音嘶哑破裂，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快…快走！他们不止一个！有枪……”
话音未落，仓库侧门“哐当”一声被巨力踹开！刺目的手电光柱如利剑横扫，瞬间锁定了苏念和赵金水！光柱边缘，一个精悍的身影堵在门口，逆光中看不清面容，唯有垂在腿侧的右手手背上，一只青黑色的蝎子刺青在强光下狰狞欲活！
蝎子男！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整个空间。苏念的【危机预判】在颅内炸开前所未有的尖锐蜂鸣，猩红的轨迹线疯狂勾勒——枪口抬起，锁定！目标：赵金水眉心！
“趴下！”陆沉舟的暴喝与枪声同时炸响！
“砰——！”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苏念耳际掠过！千钧一发之际，陆沉舟如鬼魅般侧扑，将刚刚站起的赵金水狠狠撞回麻袋堆！子弹擦着赵金水的头皮没入后方麻袋，爆开一蓬灰白的火山灰！
蝎子男一击不中，枪口微调，毫不停歇地指向陆沉舟后背！动作快如闪电，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冷酷。
“左边第三个铁桶！”苏念的尖叫带着撕裂般的预警。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陆沉舟仿佛脑后长眼，拧身一个狼狈却精准至极的战术翻滚！
“砰！”第二颗子弹狠狠戳在陆沉舟刚才位置的铁桶上！俄文标记旁爆开一团刺目火星！桶身发出沉闷的嗡鸣，酸腐气息骤然浓烈。
蝎子男眼神一凝，似乎没料到目标能预判他的射击轨迹。他枪口再转，这一次稳稳指向了暴露在麻袋堆边缘的苏念！手指扣向扳机——
绝地反制
就在扳机将扣未扣的刹那，陆沉舟翻滚中抓起地上一块沾满胶泥的传动轴碎片，用尽全身力气掷向仓库顶梁那盏唯一的防爆灯！
“哐啷——！”
碎片精准命中！灯泡炸裂，玻璃渣混合着滚烫的灯丝如雨点般溅落！整个仓库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啊！”蝎子男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和飞溅的灼热碎片迫得下意识闭眼偏头，枪口微偏。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陆沉舟己如猎豹般从地面弹起，黑暗中精准扑向蝎子男的方向！没有武器，只有一双在生死间淬炼出的铁拳！拳风撕裂黑暗，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砸向对方持枪的手腕！
骨头碎裂的闷响与蝎子男痛苦的闷哼同时响起！手枪脱手飞出，砸在远处的铁皮上发出刺耳声响。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凶险的角斗场。沉重的喘息声、肢体碰撞的闷响、铁器刮擦地面的锐鸣在死寂中激烈交织。苏念死死护住瑟瑟发抖的赵金水，【危机预判】在黑暗中疯狂运转，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捕捉着每一丝气流的变化和危险的轨迹。
“哗啦！”侧门方向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那个工装裤大汉惊恐的惨叫和连滚带逃的脚步声。
打斗声骤然停歇。
死寂。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只有三个人粗重的喘息和赵金水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嚓。”
一簇微弱的火苗在仓库中央亮起，映出陆沉舟冷硬的下颌线。他手中捏着一个浸了柴油的破布条，火光照亮脚边——蝎子男蜷缩在地，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额角淌血，被陆沉舟的军靴死死踩住脖颈，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那双阴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跳跃的火苗，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怨毒。
陆沉舟俯身，从蝎子男贴身衣袋里扯出一个牛皮纸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标记。他迅速翻动，火光跳跃间，几页密密麻麻的俄文货运单据和潦草的中文数字记录一闪而过。
“林主任的船…下周…三号码头…”赵金水蜷缩在苏念身后，惊恐地盯着笔记本，嘶哑地挤出几个破碎的词。
苏念的目光却越过陆沉舟的肩膀，死死钉在蝎子男扭曲的右手虎口上。那只青黑色的蝎子刺青旁，一道陈年的旧疤蜿蜒没入袖口——与前世那个在拍卖会后，将抵押合同递给父亲、又在她濒死时冷漠注视的保镖右手，分毫不差！
河风穿过破败的铁皮缝隙，呜咽如泣，卷起地上一张被火苗燎焦边的俄文货单，打着旋儿飘向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集预告：账本暗藏运船密，双蝎锁城杀机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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