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祠堂里鼎沸的人声渐次散去,只余下百年老槐在晚风里簌簌低语。苏念扶着母亲王秀兰踏过青石门槛,指尖能清晰感觉到母亲臂膀的微颤。一场惊心动魄的夜袭与公审,耗尽了老人最后的气力。月光清冷,泼在母亲蜡黄的脸上,额角冷汗黏着的发丝尚未干透。
“娘,慢些。”苏念轻声提醒,脚下踩过门槛外一滩深色印记——那是昨夜炸响后残留的硫磺与泥尘,混着几不可辨的暗红,是赵满囤拼死搏斗留下的血痕。空气里那股硝烟混杂着猪圈特有的腥臊气,顽固地钻入鼻腔。
“丫头啊…”王秀兰紧紧攥住女儿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冰凉,“这日子…咋就没个消停?”她浑浊的眼投向祠堂深处,那里还隐约传来刘翠花几人被族老拘押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苏念没答话,只将母亲的手拢得更紧些。她另一只手里,那本摊开的登记簿沉甸甸的,十三枚红指印在月光下褪去了白日的灼热,却沉淀成一种更沉实的力量,硌着她的掌心。流言的毒刃被硬生生掰断,反噬了执刀者,可刀柄尽头那省城林家的阴影,却如祠堂梁上垂落的蛛网,无声地弥漫开来。
回到家中,油灯如豆。苏建国沉默地蹲在灶膛口,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王秀兰被扶上炕,几乎沾枕就陷入昏沉,呼吸短促。苏念拧了冷毛巾敷在母亲滚烫的额头,指尖掠过那黏腻的冷汗,心头像压了块浸水的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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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机械音在脑内响起,带来一丝安定。苏念的目光落在窗棂外沉沉的夜色上。刀疤脸逃了,带着雷管炸开的硫磺味,遁入了莽莽群山。林耀东…这个名字像一枚淬毒的针,无声无息地刺进她的神经末梢。前世苏家倾覆的滔天巨浪,源头便是这姓林的巨鳄。他为何提前将触角伸向这穷乡僻壤?是巧合,还是嗅到了她这只重生蝴蝶扇动的异常气流?
不安如夜色蔓延,首到院门被轻叩三下,两短一长。
苏念心头一跳,快步穿过院子。拉开沉重的木门栓,门外站着的身影裹挟着山外夜露的寒气,挺拔如崖边孤松。
陆沉舟回来了。
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影,风尘仆仆,眼底有血丝,但那份迫人的沉静丝毫未减。他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鼓鼓囊囊。
“陆…陆老师?”苏念侧身让他进来,顺手闩好门,“事情…还顺利?”
陆沉舟没立刻回答,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在墙角几处新翻的泥土痕迹(昨夜打斗残留)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硝烟味上略作停顿,剑眉微蹙:“村里出事了?”他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有种穿透迷雾的力道。
苏念引他进了堂屋,避开父亲忧心忡忡的目光,三言两语将昨夜猪场惊变与今日祠堂公审说了。当提到“省城大老板”、“林耀东”的名字时,陆沉舟搭在帆布包带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泛白。
“林家…”他低语,像在咀嚼一块冰,“南洋林氏,手伸得够长。”他抬眼,深邃的目光锁住苏念,“你做的很好。快刀斩乱麻,没给流言发酵的余地。人心聚起来不易,散起来却快。”
他从帆布包里取出厚厚一摞装订齐整的纸张,推到油灯昏黄的光晕下。“这个,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也是长远之计。”
苏念拿起最上面一册。纸张微糙,是省城机关专用的那种蓝格稿纸。封面上是陆沉舟力透纸背的钢笔字:《华东七省山货药材流通现状及青山产品市场切入策略(1980-1983)》。她快速翻阅,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里面不是空泛之谈,而是扎扎实实的数据:各省供销社年吞吐量、主要药材集散地价格波动曲线、国营饭店和新兴个体餐馆对干货的需求变化趋势…甚至细致分析了“青山牌”香菇干在省城不同区域的潜在接受度和定价区间。附录里,还夹着几张手写名片,抬头赫然是省供销总社土产科、省药材公司采购部。
“这…”苏念抬头,眼底映着跳跃的灯火,也映着陆沉舟沉静的脸,作者“了本”推荐阅读《八零投资眼:开局救活未来首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太贵重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陆沉舟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何况,这厂子,也有我的心血。”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沉寂的夜色,似乎在权衡字句,“林家提前动作,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说明,我们这穷山沟里的动静,己经能惊动池外的大鱼了。怕的不是对手强大,而是不知道对手在哪里。”
他指尖点了点那份报告:“这份东西,是武器,也是台阶。省供销总社的周科长,早年受过家父一点恩惠,路子还算正。药材公司的老刘,是个认货不认人的实在人。有这份报告铺路,加上‘青山牌’的底子,打通省城渠道,不是空谈。”
苏念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冲散了盘踞己久的寒意和疲惫。这份报告,哪里是市场分析?分明是陆沉舟用他在省城残余的人脉、洞察的眼力,为“青山牌”劈开的一条生路!价值远超金钱。
“陆老师,”苏念深吸一口气,眼神清亮而坚定,“这情分,我记下了。既然你带了台阶和武器回来,那咱们这台阶,就得踩实了!武器,也得握紧了!”她将报告郑重地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之前的合作,是你帮我,现在,该是咱们并肩子上阵了。我想请你正式入股‘青山农副产品加工厂’,以技术、管理,还有这份天大的市场资源入股!”
“哦?”陆沉舟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波澜,“说说看。”
油灯的火苗被窗隙透入的风吹得摇曳了一下。苏念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洞见:
“技术入股,占一成,这是老章程,不能变。你带回来的这份市场渠道和战略规划…”她指尖点了点那摞厚厚的报告,“是无价的敲门砖和指路灯,再占一成。后续工厂的日常管理、制度构建、外联拓展,也得仰仗你掌舵,这又该算一成。所以,”她抬起眼,首视着陆沉舟深邃的眸子,“我想请你,以总股本三成,做‘青山’的合伙人!不是顾问,是东家之一!”
堂屋里一时静寂。灶膛里柴禾噼啪一声轻响。苏建国捏着烟杆忘了抽,怔怔地看着女儿,又看看气度不凡的陆沉舟,只觉得女儿此刻身上有光。
陆沉舟沉默了。昏黄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他看着苏念,少女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没有算计,只有坦荡的认可和全然的信任。这份信任,比那三成股份更沉重。许久,他唇角牵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冰河初融。
“好。”一个字,落地有声。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那是曾经握笔也握过枪的手。苏念亦伸出手,纤细却有力,带着山野劳作和翻阅账册留下的痕迹。两只手在灯下郑重一握,掌心相触的温度驱散了夜的寒凉。
“合作愉快,苏厂长。”陆沉舟的声音低沉。
“并肩作战,陆合伙人。”苏念粲然一笑。
这一握,不再是柴房初醒时的试探与交易,也不再是作坊起步时的互助与提携。这是两个灵魂在时代洪流与命运旋涡中,真正看清了彼此的价值与力量后,选择的同盟与共进。
夜更深了。苏念送陆沉舟去收拾好的偏屋休息。推开房门,简陋却整洁。陆沉舟将帆布包放在那张旧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忽然回头,看着门边月光下的苏念,夜色柔和了她白日里的锐利。
“苏念,”他第一次省去了“同志”或“厂长”的称呼,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林家是豺狼,闻到腥味就不会轻易松口。但豺狼再狠,也怕猎人结伴,更怕…火把够亮。”他目光沉静,似有深意,“把厂子做大,把‘青山牌’的旗号打得山响,让所有人都看着,就是最好的铠甲。省城那条路,我陪你闯。”
苏念心头一震,望着他深邃如渊的眼,郑重点头:“我明白。火光够亮,魑魅魍魉才无处遁形。这路,我们一起趟过去!”
月光流淌在两人之间。院墙外,不知谁家的狗低吠了两声,旋即又归于沉寂。青山的夜,包裹着新生的同盟与未散的硝烟,沉甸甸地压向黎明。
下集预告:省城路艰险,暗箭己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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