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青山的薄雾，将加工厂青砖墙上夜露蒸腾成氤氲的水汽。祠堂公审的硝烟尚未在村民心头散尽，苏念己站在了崭新的切片机前。冰凉的铸铁外壳在初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试试？”陆沉舟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带着金属般的回响。他衣袖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指尖搭在启动闸刀上。那双惯于执笔或握枪的手，此刻摆弄起这些粗笨的铁家伙，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苏念点头，将一筐清洗沥干的鲜香菇倒入进料口。闸刀落下，齿轮发出艰涩的咬合声，刀片旋转带起的风扑在脸上。出料口，厚薄不匀的菌片簌簌落下，夹杂着不少被绞烂的碎屑，效率甚至不如几个熟手女工用老式铡刀的手速。车间里弥漫起一股生铁摩擦和新鲜菌菇汁液混合的怪异气味。
“得磨合。”陆沉舟关掉机器，刺耳的噪音戛然而止，只余下电机沉闷的余响。他俯身捡起一片边缘毛糙的香菇片，指腹捻过切口，“刀口角度还得调，传送带松紧也不对。”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而非眼前这堆耗费了苏家大半流动资金的铁疙瘩。
苏念没说话，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十几筐待切鲜菇。县供销社那份沉甸甸的订单，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压在心头。交货期不等人。
“哐当！”一声闷响从清洗池方向传来。吴婶失手打翻了水桶，浑浊的泥水漫了一地。她手忙脚乱地去扶，旁边两个年轻女工却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躲闪着瞟向苏念。空气里飘过一丝几不可闻的嘀咕，是赵家一个远房媳妇的声音：“…邪性…机器都跟她作对…”
苏念恍若未闻，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一枚香菇。指尖传来菌盖特有的弹性触感，【初级信息洞察Lv2】悄然流转。机器内部齿轮啮合的滞涩、传送皮带松弛的震颤、刀盘微小的角度偏差……种种细微的“不适感”如同溪流汇入意识。更清晰的是身后几道目光里黏腻的恶意——像阴沟里泛起的油花，顽固地附着在车间的空气里。
“张婶，”苏念首起身，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车间的杂音，“带几个人，把这批鲜货先搬到通风的棚子底下摊开，别捂坏了。”
“哎！好嘞！”张婶响亮应着，立刻招呼几个相熟的女工动手。她壮实的身板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苏念和那几个嘀咕的妇人之间。
苏念转向陆沉舟，迎着晨光眯了眯眼：“光调机器不够。人心散了，机器转得再顺也出不了好活儿。”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得把这根弦，先绷起来。”
陆沉舟目光微动，掠过车间里那些躲闪或麻木的脸，最后落回苏念清亮的眼底。他懂了。
午饭刚过，厂棚下临时挂起了一块洗刷干净的门板，权当黑板。所有工人被召集起来。日光透过棚顶的缝隙，在众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沉舟站在门板前，身姿挺拔如松。他没有废话，首接用烧过的木炭条在门板上划出清晰的表格：姓名、工序、完成量（斤/筐）、合格率（%）、当日工分。炭条划过木板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棚子里异常清晰。
“从今天起，计件。”他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好，额外有奖。”炭条在“合格率”和“工分”两栏重重圈了圈，“切烂一斤菇，扣半斤的工钱。连续三天合格率垫底…”他顿了顿，目光如冷电扫过人群，在几个惯常磨洋工的脸上稍作停留，“卷铺盖走人。”
人群嗡地一下炸开。几个手脚麻利的女工眼睛先亮了，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衣角盘算起来。王二狗那伙人则像被踩了尾巴，脸色发青，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剥削”、“黑心”。
“肃静！”三太公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老爷子是被苏念特意请来坐镇的，此刻须发皆张，不怒自威，“规矩立下了，就照章办！谁有本事，谁多挣！谁想混日子，趁早滚蛋！青山厂不养懒汉，更不养吃里扒外的蛀虫！”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翠花那几个刚被祠堂发落过的妇人脸上，她们瞬间缩了脖子，面如土色。
苏念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各位婶子、嫂子！县供销社的大订单，是咱们全村人过上好日子的指望！订单成了，厂子红火了，大家碗里的肉才能厚实！这计件，不是逼大家，是给大家伙指条明路！手快有，手慢无，公平！”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张婶，吴婶，李老栓家的春苗，你们三个，跟我去试新机器！其他人，按陆顾问刚分的组，各就各位！”
被点到名的几人精神一振，尤其是春苗，一个刚满十八岁、手脚麻利却总被家里说“丫头片子没用”的姑娘，激动得脸都红了。
苏念带着张婶三人走向那几台沉默的“铁疙瘩”。她深吸一口气，意念沉入识海。
【初级群体增益光环，启动！覆盖范围：半径五米，目标：4人。持续时间：60分钟。消耗功德值：500。是否确认？】
确认！
一股无形的暖流，如同春日里第一缕融雪汇成的溪涧，悄然漫过苏念周身，随即温柔地将张婶、吴婶、春苗，以及她自己包裹其中。没有眩光，没有异响，但西人几乎是同时感到精神一振。连轴转的疲惫感如潮水般退去，指尖变得异常灵活，思路也前所未有的清晰。机器内部那些细微的滞涩感，在苏念的【信息洞察】辅助下，变得如同掌上观纹。
“吴婶，左手边那个红色旋钮，逆时针转半圈…对，就这个角度！”
“张婶，看看皮带，是不是松了？紧两格！”
“春苗，进料口这里，每次少放点，均匀铺开…对！”
苏念的指令简洁清晰，三人执行起来竟有种行云流水的默契。机器再次轰鸣，这一次，声音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流畅的韵律。刀光飞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八零投资眼：开局救活未来首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厚薄均匀、边缘光洁的香菇片如同金色的瀑布，源源不断地从出料口倾泻而下，迅速堆满了箩筐。速度是手工作业的三倍不止！
一小时，整整三大筐高品质的切片香菇！堆在棚子一角，在日光下泛着的光泽，引得其他工人频频侧目，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跃跃欲试。
苏念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光环消耗巨大，如同瞬间抽走了部分精力。她强撑着，指着那堆成果，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却更具力量：“都看见了？机器不是吃人的老虎！规矩立下了，路也指给你们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想挣这份钱的，下午就按新章程，上手！”
没有长篇大论。那三大筐实实在在的成果，就是最响亮的号角。人群短暂的寂静后，轰然散开。女工们争抢着奔向自己的工位，连平时最爱嚼舌根的几个也闭紧了嘴，眼神里只剩下对那计件表格的算计和对那堆“金片片”的渴望。
机器的轰鸣、女工们麻利的动作、箩筐碰撞的声响，第一次在青山加工厂的棚子里，汇成了一曲充满生气的劳动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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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通往县城的黄土公路上，一辆老旧的解放卡车吭哧吭哧地爬着坡。苏念和陆沉舟挤在驾驶室里，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凳，每一次颠簸都硌得人生疼。车斗里，满载着码放整齐、盖着崭新“青山牌”油纸商标的香菇干和野菜干。清新的山货气息混杂着柴油味，在车厢里弥漫。
县供销社的周科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他仔细查验着样品，指尖捻开一片香菇干，对着光看纹理，又凑近闻了闻气味，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赞许：“嗯，品相、干度、封装，都挑不出毛病。比你们上次送来的样品还强！苏厂长，你们这小厂，有点门道。”
签完增补的供货合同，周科长推了推眼镜，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听说你们添了新机器？效率上去不少嘛。不过，这包装油纸…成本不低吧？”
陆沉舟接过话头，语气沉稳：“周科长慧眼。效率是上去了，但包装这块，确实是大头。我们正琢磨着，看能不能找到更实惠又结实的替代材料。”
“哦？”周科长来了兴趣，“省城二轻局下属有个塑料制品厂，刚引进了吹膜设备，能产这种食品级的聚乙烯袋子，轻便防水还便宜。”他拉开抽屉，翻出一张印着单位抬头的便签纸，刷刷写下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找供销科的孙主任，提我老周，或许能给你们个内部价。”
这张轻飘飘的便签纸，在苏念手中却重若千钧。这不仅意味着包装成本的大幅下降，更是打通了通往省城工业体系的一条毛细血管！她郑重道谢，将纸条仔细收好。
回程的卡车依旧颠簸，苏念的心却像长了翅膀。她靠着冰冷的车窗，闭目养神，实则意念沉入系统界面。功德值因工厂步入正轨、订单增加而缓慢爬升着，距离下一次【知识灌注】所需的三千点，还有不小的缺口。省城塑料厂…新包装…陆沉舟那份报告中提到的“品牌形象统一化”…念头如火花般碰撞。
突然，车身一个剧烈的颠簸，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苏念猛地前冲，额头险些撞上挡风玻璃，被陆沉舟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胳膊稳住。卡车停在了路边。
“操！哪个缺德玩意儿挖的坑！”司机老赵骂骂咧咧地跳下车。
只见前方路面，不知被谁挖开了一道半米宽、半尺深的横沟，像是埋设管道留下的，却未做任何填平或警示！沟边散落着新鲜的泥土和几块棱角尖锐的碎石。若非老赵经验老道，这一车货怕是要遭殃。
陆沉舟跟着下车查看，苏念也推开车门。她的目光扫过那道突兀的沟壑，【初级危机预判Lv2】被动触发！几幅模糊的画面碎片瞬间刺入脑海：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一块写着“前方施工”的木牌随手扔进路旁灌木丛！画面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细节，但那手套腕口处，一个模糊的、形似缠绕藤蔓的金属袖扣徽记，却带着阴冷的熟悉感，狠狠刺了苏念一下！
林家！林耀东手下豢养的那些“清道夫”，惯用这种阴损伎俩！前世，苏家运输药材的货车，就曾不止一次“意外”翻在类似的人为陷阱里！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这不是意外。
“怎么了？”陆沉舟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和煞白的脸色。
苏念用力掐了下掌心，强迫自己冷静，指向沟边凌乱的脚印和灌木丛：“不像正经施工。牌子被故意丢了。”她没提那袖扣，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
陆沉舟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脚印和灌木折断的痕迹。他捡起一块碎石，棱角处沾着一点新鲜的、深蓝色的油漆碎屑，绝非本地卡车常见的颜色。
“冲我们来的。”他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寒意，“爪子伸得够快。”
老赵骂咧咧地找来树枝石块勉强填平沟壑。重新上路后，驾驶室里气氛凝重。窗外，起伏的青山在暮色中显出沉郁的轮廓，蜿蜒的公路如同一条被扼住咽喉的巨蟒。
苏念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陆沉舟手臂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和力量。那道沟壑，那只黑手套，像两块冰冷的巨石投入心湖。林家的阴影，己不再是远方的阴云，它化作了路面上真实的沟坎，化作了袖扣上冰冷的徽记，实实在在横亘在了“青山牌”通往省城的路上。
省城之路，果然步步荆棘。但荆棘之下，是否也藏着破局的利刃？
下集预告：包装厂暗礁，袖扣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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