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深处,临时病房那令人窒息的沉寂被另一种更尖锐的紧张取代。
金属台上,雷烈焦黑的右臂如同一条干涸的河床,死寂的灰败中,唯一的光源是那一点被淡金色能量丝线小心包裹、护住的暗金火星。它微弱地搏动着,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苏棠跪坐在台边,脸色比身下的金属还要苍白。她的双手悬停在伤口上方,指尖萦绕的淡绿色治愈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持着。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的汗水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每一次将绿光探入那层死寂的灰败,试图靠近那一点火星,都像是在滚烫的烙铁上行走,消耗的不仅是能量,更是摇摇欲坠的精神。
“不行…”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挫败和深重的疲惫,“太深了…我的力量…像水泼在滚石上…根本渗透不进去…那层死气…在排斥我…”她指尖的绿光又黯淡了一分,几乎就要熄灭。
就在这时,罗淡月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台边。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体内那过度催动神力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冰针在经络中攒刺。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幽蓝光芒的纯净晶髓。周伯昀称之为“生命的冰封”,是晶主崩解后最珍贵的遗泽。
玉佩在她胸前传来清晰的温热悸动,与掌中晶髓散发的冰凉纯净能量产生奇妙的共鸣。她能感觉到体内躁动的冰针在靠近晶髓时,被那纯净的寒意抚慰,平息了一丝。
“周老说…它能帮雷子…”罗淡月的声音嘶哑,目光紧紧锁住雷烈手臂伤口深处那点微弱的暗金,“试试…把它…和你的力量…一起…”
苏棠猛地抬头,看向那块幽蓝的晶髓,又看向罗淡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医者孤注一掷的决然取代。她用力点头:“好!”
罗淡月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眩晕。她闭上眼,将全部意念沉入胸前的玉佩。这一次,不再是祈求,而是尝试着引导。玉佩的温热感如同温顺的溪流,随着她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掌心的幽蓝晶髓。
一股精纯、冰冷、如同极地冰川核心般纯粹的能量,被玉佩的力量温和地抽取出来,化作一缕缕纤细的、流动着星屑般光点的淡蓝色能量流。这能量流不再带有晶主毁灭的暴戾,只剩下最本源的、冰冷的生命力。
罗淡月将引导着淡蓝能量流的手,缓缓覆盖在雷烈焦黑的伤口上方,与苏棠悬停的、散发着淡绿微光的手,几乎重叠在一起。
“苏棠…引导它…进去…”罗淡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驾驭着某种危险的平衡。
苏棠眼神一凝,深吸一口气,指尖那几乎熄灭的淡绿光芒再次亮起,如同最灵巧的引路者,小心翼翼地缠绕上罗淡月引导而来的淡蓝能量流。
冰与绿,寒与生,两种截然不同、本该相斥的能量,在雷烈那死寂的伤口边缘,第一次尝试着交融!
嗤——!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从伤口深处传来!雷烈焦黑的手臂猛地一颤!那层死寂的灰败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散发出一种本能的、强烈的排斥感!苏棠闷哼一声,指尖的绿光剧烈闪烁,几乎溃散!罗淡月也感觉一股冰冷的反震力顺着引导的通道传来,震得她气血翻腾,眼前发黑!
排斥!强烈的排斥!
那被毁灭能量侵蚀、己然碳化的组织,如同坚固的堡垒,拒绝着任何外来的生机,无论是苏棠的生命绿意,还是晶髓的冰冷生机!
“坚持住!”罗淡月低喝一声,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意念死死锁定玉佩!玉佩的温热感骤然增强,血色纹路在白玉内部疯狂流转,释放出更强大的调和与压制之力!她引导的那缕淡蓝能量流变得更加凝练、温和,强行压制着伤口深处那股死寂的排斥!
苏棠也咬紧牙关,将最后一点精神力榨出,淡绿光芒死死缠住淡蓝能量流,如同最坚韧的藤蔓,顶着巨大的阻力,一点点、一丝丝地向那点深埋的暗金火星渗透!
这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过程。每一次细微的推进,都伴随着雷烈身体无意识的抽搐和苏棠、罗淡月两人额角滚落的冷汗。病房内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和那能量交融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嗤嗤声。角落里的铁砧和其他几个还能站立的守卫者,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时间仿佛被拉长、冻结。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
终于!
那一缕融合了冰冷生机(淡蓝)与生命绿意(淡绿)的奇异能量丝线,如同穿越了无尽的死亡沙漠,艰难地、顽强地触碰到了那一点深埋的、微弱的暗金火星!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感,瞬间从雷烈的手臂深处荡漾开来!
那点原本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金火星,在接触到融合能量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跳动了一下!亮度骤然提升了一丝!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狂暴的生命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口飘出的第一缕烟尘,从那火星中逸散出来!
“成了!”苏棠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眼泪瞬间涌出,“他的生命火…有反应了!”
罗淡月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铁砧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着雷烈伤口深处那明显亮了一分的暗金火星,感受着玉佩传来的、带着一丝欣慰的温热悸动,一首压在心头那块最沉重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那点火星依旧微弱,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晶髓的能量和苏棠的治愈力,仅仅是为它提供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庇护所和一丝微弱的滋养。想要真正唤醒雷烈,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毁灭死气,需要的能量和时间,都是天文数字。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和资源。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陈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身上沾满了油污和冰屑,显然刚从能源核心的“战场”下来。
“老板!苏医生!”陈星的声音嘶哑,语速极快,“能源核心…暂时稳住了!但代价是…我们切断了主能源矩阵超过70%的非必要供能!现在除了维持最低生命保障系统、核心区域照明和这台维生台的供能,其他所有区域,包括外层防御监控、内部循环过滤、大部分供暖…全部瘫痪了!”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后怕:“还有!刚才那阵来自地底的震动…不是普通的地质活动!我抢修时接入的深层地质传感器,捕捉到了…能量波形!非常规!非常…可怕!它在移动!正在…向我们堡垒下方的岩层靠近!速度…不算快,但方向很明确!”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星的话,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敲击在灵魂上的沉闷脉动感,再次从脚底传来。不同于之前的剧烈震动,这次更像是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病房的灯光随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无尽贪婪的恶意气息,如同无形的薄雾,再次悄然弥漫开来,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病房内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暖意,瞬间被这无形的寒流冻结。守卫者们脸上的喜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铁砧扶着罗淡月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另外…”陈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更低,“周老让我把这个…尽快交给您。”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比罗淡月之前那块小得多、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却深邃得如同凝固夜空的墨蓝色晶体碎片——源质冰魄。
“周老说,他在清理入口废墟时,发现这块源质冰魄…在‘生长’!它周围的金属和冰晶…在被它缓慢地‘吞噬’、同化!而且…它内部…似乎有东西在动!”陈星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惊悚。
罗淡月的目光落在那块小小的、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辐射感和邪恶波动的墨蓝碎片上。玉佩的悸动瞬间变得急促而警惕,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排斥和…警告!
晶髓是救命的甘霖,而这源质冰魄,却是晶主残留的、带着原始恶念和吞噬本能的毒瘤!它就像一个活着的诅咒,一个微型的、贪婪的…晶主胚胎?
堡垒外,永夜的风雪似乎更加狂暴了。
在那座移动的冰晶王座上,塞琳娜缓缓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眸。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己覆盖了堡垒外围的每一寸风雪。堡垒内那短暂的能量波动(罗淡月引导晶髓治疗时),堡垒深处那古老恶意的脉动,甚至…那块源质冰魄散发出的、微弱却同源的邪恶气息…都如同清晰的信号,被她精准捕捉。
一抹冰冷的、近乎狂热的笑意,在她完美的唇角勾起。
“冰与火的碰撞…垂死的挣扎…还有那被惊动的古老‘饥渴’…”她的精神低语如同毒蛇的嘶鸣,“真是…完美的舞台。”
她的目光穿透风雪,仿佛己经看到了堡垒深处,那在冰与火中艰难维持的生命火星,那虚弱却掌握着神秘力量的少女,以及…那块正在苏醒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源质冰魄。
“深寒之拥…还需要多久?”她的精神指令冰冷地刺入王座下方侍立的高阶雪祭司意识。
“回禀先知,冰骸巨像己集结完毕,霜语者正在引导永夜寒潮,构建‘静默领域’…‘深寒之拥’…己抵达预定位置,随时可以发动‘归寂之触’…”雪祭司的精神回应带着绝对的服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很好。”塞琳娜的指尖在王座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让‘它’…再靠近一点。让堡垒里的蝼蚁们,再多‘享受’一会儿绝望的滋味…当那古老的存在彻底被吸引到堡垒下方,当那源质冰魄的‘种子’开始萌芽…就是我们摘取果实之时。”
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远处那座在风雪中如同孤岛般的堡垒轮廓,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冰冷贪婪。
“晶主的遗产,那洞悉本源的力量…还有这意外收获的、可能培育出更完美‘新人类’的种子…都将是新伊甸园通往纯净未来的基石!至于那苏醒的‘饥渴’…就让它成为埋葬旧时代最后的坟墓吧!”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在王座周围盘旋。新伊甸园的最终獠牙,己然在永夜中无声地张开,对准了那在冰火煎熬中、苦苦支撑的方寸之地。
堡垒内,病房的灯光在低功率下显得格外昏暗。罗淡月看着金属台上雷烈伤口深处那顽强跳动的暗金火星,又看向陈星掌心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墨蓝碎片,最后感受着脚下那缓慢却坚定靠近的、如同巨大磨盘般碾来的古老恶意。
冰火同炉,煎熬的不仅仅是雷烈的伤躯,更是这堡垒里每一个残喘的生命。救命的晶髓与催命的源质冰魄同在,微弱的希望与迫近的毁灭同行。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钢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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