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听闻国师又要求雨,心里欢喜,赶忙派人去搭建高台。没过多时,一座丈许高的法坛己在王宫前宽阔的广场上搭建完毕。黄绸铺就,香案陈设,虽是临时搭建,却也显得庄严肃穆。
车迟国王、文武百官以及闻讯赶来的部分百姓,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虎力大仙深吸一口气,朝孙悟空略一抱拳,道:
“上仙,贫道献丑了。”
言罢,他大步流星登上高台。高台之上,狂风骤起,所披八卦仙衣也随风猎猎作响。
虎力大仙须发飞扬,气势陡然攀升,仿佛与天地气机相连。只见他手持桃木令牌,脚踏七星罡步,每一步踏下都似有风雷涌动。
虎力大仙口中念念有词,猛地挥动令牌,喝道:
“九天应元,听吾号令!风来!雨来!雷来!电来!”
刹那间,天地变色,广场上狂风如怒龙咆哮,卷起漫天尘土。浓重的乌云自西面八方汹涌奔腾而来,层层叠叠。云层深处,刺目的电蛇狂乱舞动,撕裂天幕,紧随其后的是那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
随之而来的,如豆般大小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整个都城都笼罩在一片风雷激荡暴雨滂沱的景象之中。
这雨来得迅猛无比,气势惊人。
国王与百官看得目眩神迷,纷纷以袖掩面,抵挡风雨。
就在众人心神激荡之际,虎力大仙再次挥动令牌,沉喝一声:
“止!”
漫天骤雨竟在虎力大仙的一声令下戛然而止,这雨来的猛烈,去的也决绝。
虎力大仙似乎对本次求雨也颇为满意,从容步下高台,对着孙悟空做了个“请”的手势,朗声道:
“贫道班门弄斧,献丑了,还请上仙施展神通,让我等开开眼界。”
孙悟空咧嘴一笑,也不客气,一个筋斗便轻盈地翻上高台。
孙悟空伸了一下懒腰,只金箍棒往天空一指,喝道:
“风雨雷电诸位神仙,且听俺老孙号令。”
话音未落,只见那浓密的乌云之中,方才施展神通的风雨雷电西位神仙竟显出身形,立于云端,对着孙悟空齐齐躬身道:
“小神拜见大圣,大圣有何吩咐?”
这一幕,比刚才的狂风暴雨更让车迟国众人震撼,众人纷纷跪地参拜。
孙悟空摆摆手,对云端众神道:
“吩咐不敢当,劳烦几位辛苦一趟,再布下些雨水来。只是这雨嘛,不要刚才那般暴躁,要像俺老孙一样,缓些、柔些、细些,要浸润这大地山川,滋养这草木生灵,也抚慰这城中百姓。最好么,能下它个一天一夜才好哩。”
几位天神领命,又纷纷施展起各自法宝来,孙悟空所求之雨也随之悄然落下。
这雨没了雷霆万钧的气势,却带着沛然的生机,温柔地覆盖了整个都城,并向着更广阔的田野山林蔓延。雨水渗入干涸的泥土,滋润着新发的嫩芽,洗涤着屋檐的尘埃,也无声抚慰着人们心神。
广场上,众人依旧跪着,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充满生机的宁静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虎力大仙早己心服口服,走上前来,对着孙悟空鞠躬道:
“上仙神通广大,道法通玄,己臻化境。呼风唤雨如臂使指,更懂得润物无声的道理,我兄弟三人三人坐井观天,妄自尊大,今日方知何谓大道无形。我们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这时,杨戬缓步上前,走到广场中央。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国王,又落在三位国师身上,最后望向尚在雨中的众人,沉声道:
“陛下,诸位国师,以及在场的所有人,今日这场比试,虽胜负己分,然,在下以为,修道之事,其精髓本不在胜负输赢,而在明心见性,参悟宇宙人生之真谛。
道法自然无为,此言何解?非是无所作为,而是顺应天地万物运行之根本规律,不妄加干预,不强求改变。修道者,重在‘性命双修’——修性以明心见性,悟道之本源;修命以强健体魄,合于天道循环。
其至高境界,是身与心、人与天,和谐共生,融为一体。若背离自然,强施道法以逞己能,役使生灵以固己权,此乃舍本逐末,己堕入下乘,非真道也。”
杨戬的目光转向玄奘法师,微微颔首道:
“佛言慈悲智慧,其核心在于‘渡’——渡己,解脱内心烦恼执着,证得清净智慧;渡人,以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之心,引导众生离苦得乐。佛法如舟筏,旨在助人渡过生死烦恼之河,抵达觉悟彼岸。其根本,在于对生命的尊重与救度。”
接着,杨戬再次看向国王,话锋一转,又说道:
“陛下,车迟国敬道,本无大错。身为修道之人,在下亦感欣慰,世间尚有如此尊崇道法之国。道法自然,若能善用,确有调和阴阳、安定社稷、滋养万物之能。然则,偏执一端,视他教如寇仇;禁锢思想,唯我独尊;贬斥异己,甚至奴役同为众生之僧侣,此等行径,绝非正道所为。实乃心魔作祟,己深陷‘我执’之泥潭,彻底背离了‘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万物共生’的大道本真!”
随后,杨戬又看向三位国师,继续道:
“三位道友,尔等能沟通天地,求得甘霖,解民倒悬,此乃善功。然,修道之人,当有更宏阔的胸襟,更深邃的智慧。参悟‘正法圆融’之理,明白万法归宗,殊途同源;体察‘万物共生’之道,知晓天地化育,众生平等。
道门广大,岂能容不下几声佛号?天地无私,岂会吝啬于滋养不同的信仰之花?真正的‘道’,是包容,是化育,是让百花在阳光下各自绽放,而非剪除异己,唯我独尊。若能悟此,方是踏上真正的返璞归真、合道归真之路。”
杨戬这番论道,字字珠玑,句句如锤,敲打在国王和三位国师的心坎上,也回荡在每一个聆听的臣民心中。
三位国师如同醍醐灌顶,皆恭敬地朝杨戬跪拜。
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国王深吸一口气,长叹道:
“传寡人旨意,即日起,赦免全国所有僧人,废除僧侣苦役之令,使其恢复自由之身。车迟国内,道、佛亦或是其他诸子百家,凡导人向善者,皆可自由传法讲学,不得干预。”
闻言,玄奘双手合十,冲陛下施礼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陛下有此宏愿,实乃车迟国万民之福,亦是佛法慈悲之彰显。贫僧在此,代天下受困之僧众,谢过陛下开明圣恩。”
取了通关文牒,辞别了国王及三位国师,玄奘一行继续西行。
走了许久,雨终于停了,天空放了晴,玄奘望着西天的云霞,喃喃道:
“佛道之争,看似势同水火,实则相济相生,唯有水火交融,方能拯救万物苍生。破一国之怨易,破众生之怨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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