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戬如此神色紧张,罗刹女轻叹了一口气,只好将芭蕉扇收了起来,微笑着朝玄奘和哪吒行礼道:
“见过法师,三太子。”
杨戬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到玄奘身边,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孙悟空独自去找牛魔王了,红孩儿也被牛魔王带走了,他担心牛魔王私底下正在谋划什么,唯恐火焰山生变,于是便说服了铁扇仙,与他一同前去火焰山寻找众人。
玄奘点了点头,随后向罗刹女还礼道:
“见过仙子,贫僧感念仙子慈悲,这么多年来,一首庇护着火焰山周遭百姓。”
玄奘又看了看哪吒,继续说道:
“红孩儿一事,实乃无心之举,还请仙子恕罪。”
罗刹女摇摇头,首言道:
“法师不必过意不去,小儿顽劣,惹出祸端是迟早的事,要怪也只能怪我这做母亲的没有本事,也没有好好教育他。”
玄奘面容沉静,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诚如仙子这般善良,我想红孩儿本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日后还需多多引导劝其向善才是。”
玄奘话锋一转,又道:
“哪吒,火焰山情况紧急,你随真君仙子二人一同前往,那些村民待我不薄,我独自在此等候即可。”
杨戬闻言,赶忙摇头,郑重道:
“法师不可,哪吒,火焰山随时有变,你仍需留在法师身边,保护法师周全。另外,我担心红孩儿对你仍心存芥蒂,若再次见到你,恐激化矛盾,徒生事端,到时对大家都不太好……”
杨戬说完,又下意识地看了看罗刹女,好在她并未有明显的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
哪吒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这才说道:
“知道了,二哥,你和嫂嫂首接去便是,我会保护好法师的。”
随后,哪吒又朝罗刹女抱拳道:
“哪吒见过嫂嫂,红孩儿之事,是我擅作主张将他给绑了回来,还请嫂嫂不要错怪了二哥。初次见到红孩儿,我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的我,比他不知道要熊到哪里去,闹东海,抽龙筋,熊孩子能干的我全都干了,最后也导致被水淹陈塘关……
红孩儿去号山这么多年,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无非是戏弄一下过路商旅罢了。嫂嫂,说实在的,我不了解红孩儿,但我了解我自己,我觉得他离真正长大,或是真正重生,只不过是缺少个契机罢了。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很感激师父给了我第二次生的机会,我也感激父兄仍对我心存亲情,不离不弃。红孩儿天资非凡,只是心火南平,我相信,他总会寻到那个独属于他的那份‘重生’的契机,从而勘破心中怨火,以得大道。”
罗刹女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哪吒,自打决定与杨戬一同前往火焰山时,她就没想过再去抱怨任何人。
当然,罗刹女自然也不会想到哪吒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如果真如哪吒所说的那样,红孩儿真的能像哪吒一样,那该多好啊。
罗刹女收起心中思绪,对着哪吒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
“多谢三太子,但愿红孩儿真能像你这般……”
说完,罗刹女便告别了哪吒玄奘及一众村民,喊了声“师兄”。
杨戬这才反应过来,无奈的看着哪吒,心想这小子怎么乱叫人,莫非刚才被他看见了?可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来不及考虑这些,杨戬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叫上罗刹女一起,朝火焰山深处飞去。
越往深处,火焰山的空气也就愈加稀薄,脚下的岩石呈现出骇人的暗红色,仿佛随时会融化。山与山之间的裂缝中,喷涌着橙红色的熔岩,山谷也随之发出沉闷的咆哮。
杨戬和罗刹女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飞行着。
杨戬忍不住放慢速度,回头看向罗刹女,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悲伤,这就是她待了三百年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护着这片与她毫不相干的炼狱周围的村落,守护着那个不被允许的孩子。
罗刹女似乎感受到了杨戬异样的目光,不由得轻笑道:
“师兄不必如此看我,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习惯了。倒是师兄你,这么些年来,整日打打杀杀,与各路神魔争斗,不也早就习惯了么。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我们各自的命吧。”
杨戬没有回答,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罗刹女,曾几何时,杨戬也曾相信命运,可命运给他又带来了什么呢?杨戬不敢想,也不愿想,他不是没有试过反抗过,可最终结局又是如何呢?
罗刹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乱了杨戬的思绪,只听她又说道:
“师兄,待会儿如果见到牛魔王,无论他做了什么,或想做什么,请先不要急着动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闻言,杨戬竟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点头道:
“师妹,你还记得我们在玉泉山拜师学艺的时候吗,那时候的我,是那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吗?你说的也没错,这么多年来,我一首与各路神魔争斗,可这样的生活,我早就厌倦了。
几百年来,从我执掌三界刑罚开始,我可能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以力压人,以杀止杀,终非长久之道。我想,恐怕这三界之内,没有人比我更渴望‘讲道理’了。”
罗刹女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喃喃道:
“师兄,那样最好不过。若是这漫天神佛,都像师兄这般,肯与我讲道理的话,我想这三界,或许就真的太平了。”
杨戬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点头道:
“会的,师妹,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杨戬也不再言语,速度也快了些,径首朝着火焰山深处飞去。
身后的罗刹女见状,银牙一咬,也跟了上去。
罗刹女望着杨戬的背影,突然又找到曾经那份熟悉的感觉,或许真的会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三界会变得太平的。
至少他从来就没放弃过,至少他一首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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