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初夏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江砚将最后一箱文件放进储物柜，金属柜门闭合的声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藏青色的警服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肩章上的银星微微发烫，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惊心动魄。他伸手过办公桌边缘的磨损痕迹 —— 那是某次紧急任务时，陈昊拍碎茶杯留下的裂痕。
“真的决定了？” 陈昊倚在门框，手里攥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的警服袖口还留着修补的针脚，那是雷达塔之战时被钢筋划破的印记。江砚接过咖啡，杯沿的温度熨帖着指尖：“该告一段落了。” 他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卖冰棍的大爷摇着铜铃经过，几个孩童追逐着跑远，“云州己经不需要我这个满身伤痕的警察了。”
档案室的木门吱呀作响，叶晚柠抱着一摞结案报告走进来，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地面。她的手腕上还戴着防辐射手环，那是在医院破解病毒程序时留下的习惯。“江队，局长请你过去。” 她的声音轻柔，却在看到江砚摘下警徽的瞬间顿住。金属徽章落在桌面上的轻响，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局长办公室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老式座钟的滴答声中，局长将一份调令推过桌面：“公安部特勤局点名要你，职位和待遇...”“谢谢局长，但我想休息了。” 江砚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合影 —— 二十年前的表彰大会，父亲站在最前排笑得爽朗。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听见自己说，“我想试着做个普通人。”
退警手续办得很快，江砚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警局大门时，夕阳正把 “云州市公安局” 的牌匾染成金色。陈昊追出来，塞给他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你父亲的完整档案，还有...” 他的声音突然发闷，“兄弟们凑钱给你买的新鱼竿。” 江砚的喉结滚动，用力拍了拍陈昊的肩膀，转身走进人流。
郊区的小院是叶晚柠选的，爬满蔷薇的篱笆墙隔开了尘世喧嚣。江砚蹲在葡萄架下组装渔具，金属钓竿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叶晚柠端着切好的西瓜走来，阳光穿过她发间的蓝丝带，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明天去钓鱼？隔壁王婶说村西头的水库有大鲫鱼。” 她的手指无意识着他手背上的疤痕，那是在废弃生化研究所留下的印记。
深夜的蝉鸣里，江砚常被噩梦惊醒。他会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又回到雷达塔顶的生死时刻。叶晚柠总是第一时间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晕中，她递来温热的牛奶：“看，窗帘上的月光多安静。” 她指着被风吹动的纱帘，上面摇曳的树影温柔婆娑，渐渐抚平他紧绷的神经。
某个周末，陈昊带着特警队的兄弟们突然造访。越野车停在院外，引擎声惊飞了葡萄架上的麻雀。“江队，教我们钓鱼吧！” 小年轻们七手八脚地搬出烧烤架，孜然混着炭火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江砚站在水库边，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鱼线突然猛地一沉。他熟练地扬竿，银鳞闪闪的鲫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叶晚柠的裙摆上。
傍晚收拾残局时，陈昊从车里搬出个纸箱：“局里翻出来的，你父亲的遗物。” 褪色的牛皮本里夹着泛黄的剪报，每张新闻报道旁都有工整的批注。江砚翻到最后一页，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小砚今天会叫爸爸了，等破了这个案子，就带他去动物园。” 一滴水珠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他才惊觉自己早己泪流满面。
叶晚柠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明天我们去动物园吧？”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说新来了熊猫宝宝。” 江砚转身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远处传来村民归家的犬吠声。这一刻，岁月静好，所有的腥风血雨都成了遥远的回响。
深秋的清晨，江砚在鸟鸣声中醒来。推开窗，满院的菊花正在晨露中绽放，隔壁传来王婶唤鸡的声音。叶晚柠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快来吃早餐，南瓜粥要凉了。” 他穿过洒满阳光的小院，脚下的青石板温润微凉，突然想起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无数次幻想的正是这样的画面。
某个深夜，江砚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神色慌张的村民，手电筒的光束在他脸上乱晃：“警察同志！不，江师傅！后山有人偷猎！” 他下意识转身去摸枪套，却只触到睡衣的布料。叶晚柠递来外套，眼神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骑着电动车冲进夜色，车灯刺破黑暗的刹那，江砚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早己刻进骨子里，无关身份，只为守护。
春去秋来，小院的葡萄藤愈发繁茂。江砚在院角搭了个小木屋，里面整齐摆放着父亲的警徽、案件卷宗，还有他这些年收集的关于正义的剪报。叶晚柠怀孕那天，他坐在葡萄架下给未出生的孩子织小毛衣，笨拙的针脚里藏着满心的温柔。夕阳西下时，他常带着渔具去水库，不再是为了逃避，而是享受这份宁静与等待。
云州的新闻偶尔还会提到当年的大案，屏幕上闪过他穿警服的照片，转瞬即逝。江砚关掉电视，抱起哭闹的孩子在屋里踱步。窗外的月光如水，叶晚柠在灯下批改学生作业，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孩子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这一刻，他终于懂得，所谓功成身退，不是逃离过去，而是让曾经的热血与信仰，化作守护平凡生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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