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所在的村庄毗邻云山镇，这里依山傍水，虽不多富庶，却也有几家干净的客栈。
既是来送节礼，总不好住在阮家叨扰。
霍垚和宣娘安置妥当，包下了其中的一家客栈。
当晚，云舒宿在二楼的一间卧房。
小镇的夜总是安静得特别快，宣娘让卧房的伙计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云舒好生的擦洗了一番，以此解乏。
见云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宣娘问道：“女君可是还在想三爷和阮家的事？”
云舒闭着眼睛，任由宣娘替她梳发。
“阮家那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实在是不适合霍家。”
宣娘：“奴婢瞧着倒是和六娘子有些像，过于柔弱了些。”
云舒：“罢了罢了，我说什么都是枉然，还是要看堂弟的意思。”
客栈的床就是简易的木板拼接而成，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云舒就在一阵鸡鸣声中睁开了眼。
春儿和杏儿听到屋里的动静，推开门进来伺候女君更衣梳洗。
待收拾妥当，就见宣娘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另还有两样小菜。
“奴婢一早去厨房看了眼，其他东西怕女君吃不惯，奴婢就亲自煮了碗面。”
云舒点点头，“都好，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为主。”
宣娘：“奴婢方才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三爷和霍垚将军在大堂内吃饭，咱们今日可是要启程回去？”
云舒慢悠悠地吃完了一碗面，杏儿将碗筷收拾下去。
“春儿，你去把三爷叫来，就说我有要事要与他相商。”
春儿出去了一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被传唤的霍彦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恭声问道：“大嫂，您找我？”
云舒抬手让他落座，又让宣娘倒茶。
“三弟，阮家姑娘你现在也己经见过了，你心里对你们二人的这个婚约如今是怎么想的？”
霍彦早料到大嫂叫他来是问这事，当即不假思索道：“大嫂，昨日您也看见了，阮家上下因为这个婚约这些年说了那么多冷眼和嘲讽，如果我真的退了婚，岂不坐实了那些长舌妇的说法？阮姑娘以后又要承受多少风言风语。”
这话说得也在理。
云舒思忖道：“可是你若不喜她，只是因为愧疚和责任与她结为夫妻，这对你们二人都不公平。再说，阮姑娘的性子你昨日也看到了，那是个再单纯烂漫不过的姑娘，她能过得了侯府大院的日子吗？”
霍彦抿了抿唇，面露迟疑。
云舒又道：“堂弟昨日初见阮姑娘，觉得她如何？”
霍彦顿了顿，“她，她一看就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诚如大嫂所说，是有些过于胆小怕事，家里的刘夫人和姑母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让她和那些人打交道确实太为难她了。”
云舒闻言心里暗笑，这话也就家里的公子哥能说。
霍彦张了张嘴，“大嫂，我，我……我觉得，贸然退亲，不仅于阮家姑娘名声不利，让父亲救命恩人的女儿为我所累，只怕父亲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其二，背信弃义也有损霍家的名声，我担心传扬出去，若是被大哥的政敌拿来做文章，会不利于大哥在民间的声望。”
云舒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
“三弟，说一千道一万，最大的原因难道不是你自己看上了阮姑娘？”
霍彦啊了声，后知后觉闹了个红脸，“大嫂~您就别取笑我了？”
云舒笑道：“难道我说错了？”
霍彦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云舒叹道：“三弟，皮囊之色带来的喜欢，是长久不了的。新鲜感褪去，也就厌倦了；别怪大嫂在这多唠叨几句，你若只是觉得阮姑娘的姿色合你心意，那大可不必。你是侯府的公子，身边任何时候都不缺能让你合心意的姑娘。”
“你大哥前途无量，你的将来也是大有可为，可阮姑娘一旦嫁给你，你就是她的全部，拿你的一时兴起去赌一个姑娘的一辈子，这不公平的。”
霍彦若有所思，“那，大嫂当初嫁给大哥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些？”
云舒愣了愣，“我和你大哥不同，我们在泸州相处了些时日，脾气秉性彼此也都摸透了。而且我自问有能收拾得了那些刁奴恶人的手段，那你若是拿这些去要求阮姑娘，就有些太为难她了。”
霍彦的肩膀忽然耷拉了下来。
云舒心中丝毫不为所动。
霍彦有太多的可能，但阮家姑娘若是走错一步，就可能是一辈子。
……
霍彦十岁的时候没了爹娘，但霍彬和郑夫人都是拿他当霍骁一般疼爱，又有太夫人教养呵护。
是以霍彦的心性并不曾因为过早失去父母而变得孤僻或是怎样。
对于这门娃娃亲，他一首都不曾真切的抗拒过。
毕竟那是父亲救命恩人的女儿，救命之恩大过天，这个道理，军功法甲的霍家儿郎比谁都清楚。
没见过阮姑娘之前他就不抗拒，那日在大树下惊鸿一眼后，就更不抗拒了。
小姑娘娇娇怯怯，像只可爱又容易受惊的小兔子，他都能想象得出逗起来该多好玩。
可大嫂的话却把他一下打回了现实。
同是女子，大嫂的考量不可谓极其周到，处处都是为阮家姑娘考虑。
甚至想到了他以后的变心与否、纳妾与否。
霍彦钦佩大嫂的为人，却有一点不敢苟同。
童年的记忆里，父亲身边自始至终就只有母亲一个人，连个近身的丫鬟都没有；
大伯早年也曾和大伯母恩爱和鸣，可后来迫于无奈又娶了刘夫人，还是平妻。
这样的奇耻大辱，碍于形势所迫，大伯母也一并都忍了。
可曾经的那些夫妻情分，恐怕也所剩无几了。
虽然府里人人都说大伯母和刘夫人争宠，都铆足了劲在大伯面前献殷勤。
可霍彦知道，那是大伯母存心给刘夫人添堵，也是为堂哥的前程在忍让。
西下无人的时候，大伯母根本半个眼神都不会给大伯。
可见夫妻之间，就该是两个人的事。
不管多出谁来，都是祸害，都会家宅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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