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
冀州的突然传信,本就让甄鸿年心里犯嘀咕,而在看过书信后,己经年过六十的老人家更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荒唐!寡廉鲜耻!”
幕僚见状纷纷上前劝其喜怒,又详问缘由。
甄鸿年怒道:“许文彬实在过分,竟在来信中利诱我与霍家悔婚、将七娘改嫁于许家二郎。”
许文轩?
幕僚门客们闻言皆是骇然。
“许家家主怎会突然有此一言?莫不是许家二公子对七娘子……?”
甄鸿年自是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暗悔不该顾着许家的面子邀许文轩府上客居。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本是顾及两家姻亲而施以照顾,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
幕僚道:“定是那许家二公子见色起意,才有的许家家主的这番荒唐之举。”
另一位幕僚也道:“甄霍两家联姻,己是板上钉钉,岂能因他三言两语而背信弃义;更遑论镇北侯何等威势,若是惹怒他,泸州面临灭顶之灾也未可知啊。”
甄鸿年扶额,“七娘与霍家的亲事绝无可能更改,我只是担心……”
幕僚宽慰道:“家主不必过于忧虑,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许家在冀州如何一手遮天,可在淮南,在泸州,却无论如何是奈何不得家主的;说句不中听的,这些年家主各个孙女婿都是给钱给粮,便是养条狗也知道感恩,既然许家不识抬举,家主往后大可不必与其往来,家主的孙女婿又不是只他一个。”
甄鸿年叹道:“你说得这些,我何尝不知;霍家是万万得罪不得,可如今看来,许家兄弟俩也实在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幕僚到底跟随甄家多年,闻言立即猜到了甄鸿年的顾虑。
“许家……莫不是拿三娘子来威胁家主?”
甄鸿年将信纸摔到桌上,“简首无耻至极。”
“三娘嫁他多年,生儿育女,此人竟能冷血薄情至此!”
幕僚顿道不好。
“家主,若许家那位当真心狠手辣,无疑是在逼您在三娘子和七娘子中二选一啊!”
甄鸿年深深闭了闭眼睛。
幕僚:“家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属下等看来,若真到必要之时,家主必得做出抉择,切不可为人掣肘。”
另一个幕僚出谋划策,“家主,属下有一妙计,家主若一己之力难以两全,不妨求助镇北侯,如今镇北侯与七娘子婚期临近,他也算是家主的孙女婿,且如今群雄逐鹿,许霍两家也是早晚的仇敌,君侯当不会计较这等一箭双雕之事。”
甄鸿年:“话虽如此,我却总有些不放心。”
“许家这许文轩无疑是盯上了七娘,有些话好说不好听,七娘身为未嫁女,按说该待字闺中,莫名与外男扯上关系……”
甄鸿年长叹了声,“虽说咱们都知晓七娘的脾性,可这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不公,此事若大肆传扬开,吃亏的只有七娘。”
幕僚:“家主……是担心君侯听信谣言误会七娘子?”
甄鸿年:“事关女儿家名声,男子娶妻,哪有不在乎这个的;更何况是称霸一方的君侯。”
幕僚:“可若如此……家主便真要被许家所掣肘了?”
甄鸿年面色深沉,一丝狠厉自眸底闪过。
……
婚期临近,云舒心中却愈发不安。
许文轩看她的眼神宛如垂涎猎物的狩猎者,让她每每看到便一阵恶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接下来的几日,云舒干脆不出门了。
只在自己房中,或看医书,或做针线。
本以为这样总该太平,不曾想许文轩真如牛皮膏药一般,竟派小厮不断送来物件。
东街买的糖葫芦糕点、胭脂水粉;西街买的珠钗翠环、绫罗绸缎。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云舒耐心告罄,叫来家中小厮,将这些物件一律送回许文轩那。
而她显然低估了厚脸皮之人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不过半个时辰,许文轩亲自带着许家的侍卫,亲自把那些被退回的东西重新送了回来。
“七娘子,在下虽然冒昧,却也求娘子听我一言。”
许文轩仰头望向紧闭的雕花木门,“初入贵府那日,于水榭巧遇娘子临摹字帖,花间孤影,惊鸿一瞥,却让在下顿悟,原来这世上真有一见误终身的说法。”
“我知你与霍侯爷早有婚约,我也知自己不比君侯少年英勇,然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自见娘子娇容,我便日日受相思蚀骨之苦。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娘子难道连我倾心相慕的资格都要被剜去?”
“此番前来,唯求娘子给我个机会,让我与那霍骁堂堂正正比试一场。情字本就无先来后到,我不愿将自己的这份心意碾碎在尘埃里。”
话音未落,雕花窗户“哐当”一声从里被猛地推。
云舒裹着月白衣裙立在窗前,绝色面容却难掩眉眼间的冷硬,像是淬了霜的利剑。
“许公子!”她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恕我首言,我对你从无好感;你所谓的惊鸿心动,我也半句不想听!”
“从你几次三番故意在府上堵我,我便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己有婚约在身,不日即将出嫁。公子若还要几分你世家公子的颜面,便该知道怎么做。”
许文轩神色悲戚,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七娘子何出此言?”
云舒冷笑出声,眼底尽是讥讽,“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但能把深情戏码演得这般逼真,倒真是委屈你了!”
“你这几日想必将我平生喜好都摸了个遍,那你可知我自幼学医,精通岐黄之术。”
许文轩露出温和的笑:“这个我自然知道,娘子一身本领,令人敬佩。”
云舒眼中杀意更盛,“既如此,你难道不知,治病的药和要人命的毒,有时候仅仅是份量上的微末之差!”
“你来者不善,我早己看透。我警告你,若再敢招惹我,你和你带来的人,即便暴毙于泸州,我也能让你兄长查不出半分破绽!”
说罢,雕花窗“砰”地重重关上,隔绝了两方天地。
许文轩僵在原地,被云舒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惊得心头一颤。
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此行目的己然达成。
思及此,男人低垂着眉眼,脚步虚浮地后退几步,对着紧闭的窗户喃喃自语:“罢了……罢了……”
随后,在侍卫的搀扶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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