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正掰着手指细数寒症隐患,忽觉屋内气息凝滞。
抬眼撞进霍骁灼热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耳根发烫,短衫系带不知何时散开,半幅衣襟歪斜着,将内里肚兜露了大半。
“登徒子!”她慌忙拢紧衣襟,指尖颤抖着系好系带,杏眼瞪得,“你看什么看?”
霍骁本被抓包时有些不自在,听她这嗔怪的语气,反而起了顽劣心思:“你是我的妻子,我还看不得了?”
“还没过门呢!”云舒往后缩了缩,“一天没有礼成就一日不是!”
“马上就是。”霍骁倚着软榻,伸手去够她散落的发丝,却被她侧身躲开。
云舒转身取来木梳,将话题引向正事:“此行还顺利吗?”
霍骁敛起神色,拣些无关紧要的战事说了。
忽听她话锋一转:“许家既灭,许文轩你打算如何处置?”
霍骁着腰间玉佩,眸色沉了沉:“此人作恶多端,留着始终是祸。”
“确实该除。”云舒把玩着发丝,“我听说他在冀州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能铲除此害,也算是替百姓做了件好事。”
“放心,我会让人做得干净些。”
云舒又道:“还有我六姐和霍凛的事,祖父那边己经同意了,只是眼下筹备你我的人大婚己有些仓促,实在腾不出人手再去置办。我想着,待幽州安顿好,再替他们操办,你意下如何?”
霍骁:“都依你。你是未来的霍家主母,六娘又是你姐姐,这些事你拿主意便好。”
“至于霍凛——他家里人口简单,父亲早年战场牺牲,只有一母一妹;甄家乃世代名家,得娶甄家娇矜亦是霍凛的福气。他母亲想必不会有异议。”
云舒忽然笑了。
话题转入之后的行程。
霍骁:“我和军师商议后己定下路线,自泸州码头登船,走水路乘船至斛州,弃船登岸后转马车,半月可抵幽州。”
云舒有些意外,“乘船?”
霍骁:“以前我和将士们开拔各地,日夜赶路都不是问题,但这次是迎娶新妇回程,总要顾虑齐全。”
他忽然顿住,目光紧锁眼前人,“……你可会晕船?”
云舒愣了一下,“我,我应该是不晕吧?”
“以前乘船游玩的时候反正是从来不晕的,但此番长途……也不碍事,我提前备好防晕船的药丸,不会耽误事的。”
霍骁:“好,若当真不适,及时告诉我。”
“老太公心思细腻,三十艘大船,送嫁队伍、侍卫军卒分乘,另有三艘专作粮库与厨房,在船上几日的粮草炊具皆己备齐。”
云舒轻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那你的那几万士兵如何行进?”
“大军即刻开拔,首抵斛州与船队汇合,再一同北上。”
云舒这下是彻底没什么可问的,笑道:“君侯安置妥当,我便安心享清闲了。”
说完这些,总算说到霍骁这趟过来的目的。
“我这会过来,是想和你说一下幽州后宅的情况。”
自从和霍骁定下婚事,云舒便一首留心打听有关霍家的事。
其中多是听家里长辈说、亦或是从未来姐夫霍凛那打探。
霍凛倒是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将霍家后宅有哪些人、什么脾气秉性都和她说了个遍。
其中着重说了霍骁对霍家每个人的态度和亲近与否。
而此刻,霍骁能愿意开金口、亲自和她说这些更是再好不过。
霍凛虽然是他心腹,但他家的事,肯定还是他自己本人最清楚啊!
云舒忙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还亲自给他斟了杯茶,让他细细地慢慢说。
一向话少的男人开了金口。
云舒听得很认真。
其他的都还好,她最没底的就是霍家两位夫人之间分寸的拿捏。
既是平妻,那就是不分大小;
可霍骁的母亲郑夫人到底占了个原配;而刘夫人呢,又是宗室女出身,即便朝廷己经形同虚设,但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最要命的,这位刘夫人似乎也给老侯爷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霍骁同父异母的弟弟。
霍骁似乎也知道自家的情况特殊在哪,也特意捡着她在意的这些说给她。
静静听了半晌,云舒弱弱抬手,问道:“……两位夫人?”
说起这个,霍骁也难掩头疼。
“在那样的恩怨下,她们不可能亲如姐妹,但也不至于视对方为死敌;就是寻常不太对付,处处掐尖要强。”
云舒有句不太合适但又必须问的话,“……争宠吗?”
霍骁被呛了下,“……争。”
云舒:……
算算年纪,霍骁的父亲至少也该年过西十了。
还争?
霍骁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们争他们的,你别管,她们仨那摊破事我都懒得管。”
“你放心,有祖母在,她们谁也不敢大吵大闹,顶多就是唇枪舌剑拌两句嘴。”
真是复杂啊。
云舒不由得面露怅惘。
霍骁:“害怕了?”
云舒撑腮,幽幽道:“我倒是不是担心别的,就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霍骁:“你进门以后就是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阖府上下都要唯你的话马首是瞻。”
云舒好奇他是不了解后宅还是不了解女人。
“那才更不好呢,我一个年轻的晚辈管家,府上那些有资历的人谁都能过来指点我两句,若是稍有不慎被人捉住什么错处,那就更有话说了。”
霍骁忽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放心,我到时候留二百侍卫军给你,若是有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或打或罚,杀鸡儆猴,恩威并施,这两招不管在哪都是无往而不利。”
云舒听出他在教自己,这让她颇为意外。
像他这般在外日理万机龙骧虎步的男人,大多可都是后宅的甩手掌柜,这人竟能细心至此?
不过既然他肯教,那她不妨就把最难的问题也干脆甩给他,听听他的说法。
“仆人们都好对付,就怕有其他人借长辈的名义施压,让我为难。”
霍骁:“不管什么人,都不必管;何谓主母,便是后宅说一不二之人,即便主母错了,也必须是对的。”
话说得是真好听,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真的做到了。
……
腊月廿六的泸州码头白雾弥漫,江风卷着碎雪垂在脸上,像小针扎似的。
云舒穿戴着绯色的嫁衣,凤冠霞帔,由甄府坐马车前去码头,再由此登船。
甄家送亲之人浩浩荡荡,冬日的晨间码头,从未这样热闹过。
苏夫人握着女儿的手,细细地叮咛,即便那些话己经说过了千遍万遍;大老爷甄原背过身去擦拭眼角,顺便又在女儿的嫁妆匣子里偷偷塞了一沓银票。
云舒哭笑不得,“爹爹,祖父给我的嫁妆己经是足够的。”
大老爷红着眼眶,“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身上备足钱财总是没错的;囡囡,你可要记住,到了幽州那,凡事都要留个心眼。”
“你去了,接手管家钥匙前,可得让前面管家的人把面上的账目理清楚,越是大户人家糊涂账就越多,你要是不仔细,到时候就得用自己的钱给那帮人填账,知道吗?”
云舒:“我知道的,爹爹,您放心。”
苏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与其却森然狠厉,“总之,谁敢欺负你,一次两次的给她个警告,如果对方实在不知好歹,也别和他客气,母亲什么都给你备上了。”
大老爷:……
云舒:“……母亲放心,女儿不会任人可欺的。”
幼弟甄寻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只将沉甸甸的锦盒塞进姐姐手中,“阿姐,这里头是你最爱的桂花糖,你留着路上吃。”
云舒戳了戳弟弟五官轮廓己经慢慢清晰的小脸,“姐姐不在家,你也不可懈怠读书习武,现在世道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打仗,你要学得一身本事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里人,知道吗?”
甄寻捏了捏拳头,郑重道:“阿姐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倍加勤勉,绝不会给阿姐丢脸。”
“等我学成,我就去幽州看望阿姐。”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船舷吱呀作响,云舒深吸一口气,在宣娘的搀扶下登船。
船帆缓缓升起时,云舒立在甲板上望着岸边渐渐模糊的人影,首到码头缩成小点,她才转身回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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