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张了张嘴却找不出辩驳的话，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转身。
云舒望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
自相识起，她便看透了霍骁这别扭性子——明明心急火燎赶来，偏要说成例行查看；明明眼神里藏着关切，偏要板着脸训人。
此刻落跑的模样，无端让她想起幼时自己曾养过一只花猫，每次偷吃鱼干被发现，明明心虚，还要炸着毛故作镇定。
“这嘴硬的毛病，我必须得想法子给他改了才是。”她轻轻摇头，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自那日尴尬的闹剧之后，霍骁好似刻意避嫌，再未主动寻过云舒。
两人各自在船上起居，日子倒也平静如水。
首到第七日，连日的阴霾终于散去，冬日的暖阳倾洒江面，驱散了凛冽寒气，在这腊月时节里，难得让人感受到丝丝暖意。
或许是阳光驱散了往日的尴尬，霍骁终于主动送来邀约，请云舒到甲板对弈品茶。
云舒欣然应允。
宣娘也是满心欢喜，她是时时刻刻盼着姑娘能与君侯多多在一处培养感情。
听到这事，特意为云舒换上一袭桃粉色绣蔷薇花的衣裙。
云舒本就生得雪肤花貌，粉裙衬得她愈发娇俏动人，宛如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明艳夺目。
甲板上，棋局摆开，茶香袅袅。
霍骁落子的间隙，总会不经意间瞥向对面的女子。
云舒执子，或自信浅笑，或拧眉思忖，眉眼间皆是灵动。
棋盘上，黑白子你来我往，招招暗藏玄机。
一局终了，胜负初分，输的一方不甘心，急着翻盘；赢的一方兴致正浓，想再下一城。
两人谁也不服谁，就这样一局接着一局。
棋盘上黑白子正厮杀得难解难分，霍骁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瞳孔骤缩，周身气息瞬间冷冽如霜。
几乎同一时刻，江面破水声响成一片，二十余名黑衣蒙面人破水而出，弯刀在阳光下泛着森然寒光。
云舒指尖的棋子骤然惊落。
这是……刺客！
不等众人反应，破空声呼啸而至。
周遭船只上的护卫等纷纷前来护驾。
黑衣人率先朝着甲板上的霍骁云舒二人射出一排淬毒箭矢，霍骁长剑出鞘如银龙腾空，剑气激荡间将近身的箭雨震落。
可云舒虽身怀金针绝技，面对远攻的弓箭却束手无策。
千钧一发之的危险之际，霍骁猛地飞身扑来，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其护在身旁。
又是一阵如雨箭镞。
“小心！”云舒惊呼出声，温热的血溅在她粉裙上。
霍骁右手手臂不慎中招，她攥着霍骁染血的手臂，由侍卫保护踉跄着退入船舱。
舱外喊杀声震天，霍凛、霍烬等带领侍卫厮杀一片，寒光闪烁间，黑衣此刻很快落了下风。
舱内，宣娘迅速将云舒平日里不离身的药箱取来。
云舒平复着呼，颤抖着拔出箭矢，却见其伤口周围迅速泛起青黑，顿时心口一凉，“不好！箭上有毒！”
她来不及多想，俯身含住伤口，腥甜的毒血混着铁锈味涌入口中。
霍骁浑身紧绷，瞪大眼，望着女子坚毅的面容和专注的眉眼，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连伤口的剧痛都变得迟钝。
“噗——”云舒将毒血吐在铜盆里，接过宣娘递来的烈酒漱了几次口，又吞下解毒的百草丹。
待看到伤口涌出的血重新恢复鲜红，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指尖蘸着金疮药，轻轻涂抹在霍骁血肉翻卷的伤口上。
为了稳重起见，云舒又取出一粒百草丹递给霍骁。
霍骁捏着这颗黑漆漆的药丸，问道：“这是什么？”
云舒一边整理药箱一边解释：“这是我研制的百草丹，内解百毒，外消疮患。你胳膊上中的毒虽然己经被我吸出来了，但以防万一，你还是吃颗药更稳妥。”
霍骁二话不说，将药丸扔进嘴里。
婢女杏儿及时端来温水，他仰头一饮而尽，顺利咽下了药丸。
这时，霍凛身上带血匆匆入内禀报：“禀主公，刺客己经悉数绞杀殆尽！”
霍骁眉头紧皱，沉声道：“没留活口？”
霍凛面色凝重地摇头：“没有，那帮人牙齿里都藏着毒，见势不妙便自尽了。”
霍骁眼神一凛，叮嘱道：“接下来的路线务必严加防范，让侍卫们提高警惕。”
霍凛领命应下：“是！”
云舒叫住正要离开的霍凛，神色关切：“可有其他的将士中了毒箭？”
霍凛闻言叹了口气：“有，不少兄弟都中招了。我们处理伤口时才发现，箭头上全抹了毒。”
云舒立刻吩咐婢女春儿：“把我备着的百草丹都拿来。”
待春儿取来药瓶，她转手递给霍凛：“拿去分发给将士们，应该足够了。”
霍凛双手接过，眼眶微热：“末将替将士们谢过七娘子大恩！”
言罢，郑重行礼后快步离去。
舱内再度安静下来。
云舒蹲下身，动作轻柔地为霍骁整理包扎好的纱布，用丝带仔细系了个结。
短短片刻，从对弈时的闲适，到突如其来的厮杀，再到生死一线的惊险，哪怕她素来沉稳，此刻指尖仍止不住微微发颤，心有余悸的感觉在胸腔里翻涌。
霍骁垂眸望着蹲在身前的云舒，见她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原本的脸色也褪去几分血色，便猜到她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惊着了。
想来也是，毕竟是世家大族娇生惯养的姑娘，纵然性情沉稳，但面对这样刀光剑影、箭矢破空的生死瞬间，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害怕呢？
这么想着，他犹豫再三，伸出另一只尚且完好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姑娘家的肩头。
云舒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一颤，抬眸望向他，水汪汪的杏眼里写满疑惑，仿佛在无声询问“何事”。
霍骁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难得放柔了语气：“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云舒长舒一口气，指尖无意识着药箱边缘：“还好，就是事情来得太突然，脑子还有些懵。”
霍骁怕她嘴硬逞强，也又想到她之前嫌自己心里关心却不肯表现出来，便大度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像哄小孩似的说道：“你别逞强，要实在害怕，靠着我哭一场也无妨。”
云舒眨了眨明亮的眼眸，眼里泛起笑意：“我当真没事。”
霍骁却“啧”了一声，满脸不信：“别硬撑。”
云舒哭笑不得。
所以她现在应该哭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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