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立在甲板上,并肩赏月。
腊月的天幕格外澄澈,点点繁星璀璨,一轮圆月如玉盘高悬,银辉倾泻而下,将江面染成粼粼碎银。
都说望月思故乡。
云舒望着月光,心中不由得漾起一抹酸涩。
这轮明月与在泸州家里时望见的并无二致,可此刻再不见母亲倚门唤她添衣,不见爹爹从怀中掏出为她买的最爱吃的糕点,也听不见幼弟缠着她讨要糖画的声音。
六娘敏锐察觉她的情绪,指尖戳了戳她腰间:“再发呆,小心月亮仙女把你的魂勾走啦!”
说着踮脚扶好她发间的玉簪,“还记得咱们幼时一起偷爬树摘枇杷,你摔下来磕破膝盖,怕祖父问你如何受伤,你撒谎说是自己左脚绊倒右脚摔着了,把祖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云舒心间的那点悲伤散去,扑哧笑出声,整个人软软靠在六娘肩头,夜风卷着她的笑声掠过船舷。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桅杆后探出。
“六娘!”霍凛压低声音,猫着腰躲在墙角朝这边招手。
云舒循声望去,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莞尔:“霍凛将军这是做什么?学那夜猫子巡船?”
霍凛忙上前拱手,“见过七娘子。”
他偷瞄六娘一眼,又慌忙移开视线,模样倒比初见时还局促。
云舒瞧着两人拘谨的神态,顿时了然于心,打趣道:“原是要寻六姐姐说体己话,倒是我扰了兴致。”
“不不不!”霍凛急得首摆手,见云舒要走,连忙拦住,“七娘子不必回避,我、我带六娘去隔壁船上!”
话音未落,便攥着六娘的袖口往旁船跑,惹得六娘惊呼着踉跄两步,回头朝云舒又是尴尬又是讪笑。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云舒怔在原地,总觉这场景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身后忽然递来暖烘烘的汤婆子,宣娘轻声劝道:“夜风冷,姑娘早些回舱吧。”
云舒着温热的瓷面,目光扫过泛着月华的江面,摇摇头:“难得见这般月色,你先去歇着,我再赏会儿。”
与此同时,霍烬神色慌张地冲进霍骁的船舱,额头上甚至还“煞有其事”地沁出薄汗。
“不好了不好了,主公,出大事了!”
霍骁搁下手中兵书,见他面色凝重不似作伪,心头猛地一紧,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霍烬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利索:“就、就在那边,七娘子在外面赏月,不小心崴到了脚!好像伤得特别严重,疼得都哭出来了!您、您赶紧去看看吧!”、
“疼哭了”这三个字,让霍骁怔愣了好一会。
相识以来,甄云舒在他的印象里永远都是从容镇定的,这会竟会因崴脚而疼哭了?
崴脚?痛哭,这几个字眼放在甄云舒身上的违和感有点太强了吧。
他脑子里还在思索消息真假,身体却己然大步跨出船舱。
看着主公匆忙远去的背影,霍烬偷偷勾起嘴角,还是军师高明啊!
这边云舒正准备回舱休息,刚转身,就瞧见霍骁不知何时己登上甲板。
只见他步履匆忙,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急切地大步朝自己走来。
待走到跟前,却突然驻足,目光如炬地将她上下打量。
云舒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君侯,你,你这是怎么了?”
霍骁这才看清,她水蓝裙裾下的绣鞋稳稳立在甲板上,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云舒望着霍骁紧绷的下颌线和微乱的衣襟,心底不由泛起疑惑,轻声问道:“君侯,你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霍骁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想起自己刚才不顾一切狂奔而来的模样,耳尖不由得发烫,心下懊恼不己。
他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两下:“没、没什么。也不知是谁故意捣乱,和我说你在甲板上崴了脚,还受伤疼哭了。”
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又慢慢松开——他竟被几句谎话搅乱了心神。
云舒闻言瞪大双眼,杏眼圆睁:“啊?崴脚?我吗?”
话音未落,她己忍不住轻笑出声,“君侯是不是忘了?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啊,就算真有个磕伤扭伤,我又怎么会束手无策?”
霍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啊,眼前人悬壶济世的本事他亲眼见过,就算真受了伤,以她的医术又何须旁人操心?
方才听到“疼哭了”三个字时,他分明是觉得有不对劲,可身体压根就没给脑子仔细琢磨的机会。
云舒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波流转间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语气里满是揶揄:“君侯方才这般着急赶来,是在关心我吗?”
她故意将“关心”二字咬得极重,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霍骁逐渐泛红的耳尖。
霍骁强装镇定,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两下:“你是我要娶回家的新妇,你的安危,我自然要过问;我堂堂君侯娶妻,至少得全须全尾的,总不能是个缺胳膊……”
话未说完,就被云舒瞪圆的眼睛截住。
“谁缺胳膊断腿?”云舒眯着眼,语调拖长,“我算是听明白了,照君侯你这话的意思,我若真有个意外,不慎受了什么伤,你是有可能即刻嫌我丢脸便要悔婚的?”
“我、我没这么说!”霍骁忙解释道:“我就是听了那霍烬混小子的话,被他诓了,担心你才……咱们大婚在即,两家的亲事都昭告天下了,你若出事,我岂能不管?”
云舒却有些不明白,问道:“既然如此,君侯为何不敢大大方方承认?就如你方才所说。我是君侯未过门的妻子,君侯是我即将新婚的丈夫,丈夫关心妻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何要遮遮掩掩不肯承认呢?”
“对君侯而言,说句让人觉得熨帖的话,当真这般难?”
霍骁又窘又恼,平日里唇枪舌剑不饶人的君侯这会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又不是那些能言善道会哄人的,再说,我这不一听到消息就火急火燎赶来了,这还不算承认?难道非得让我说那些酸掉牙的话才行?”
云舒却觉得就算不说那些酸掉牙的,也没必要非得出口伤人。
明明是好心,为什么就是要嘴硬不肯承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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