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撤人手一事，霍骁没让云舒插手，只叫手下暗中查访。
不过半日功夫，一份府上各处奴仆做事尽责与否的名单便出现在了他的桌案上。
那些平日偷奸耍滑、做事敷衍的人，一个也没漏掉。
只是厨房那几个管事婆子，因是刘夫人的陪房，既非外聘，也非家生子，身份特殊，一时倒不好轻易打发。
霍骁本想连根拔起，如今偏生这些人动不得，心里窝着股气，刚想说“刘夫人的面子不给也罢”，云舒却忽然开口。
她看向霍骁，缓声道：“我瞧着这些人这两日的情形，怕是不会就这么老实下来。如今明面上的账且先跟他们了了，但厨房采买的油水，我不信他们会就此罢手。”
霍骁挑眉，好奇道：“女君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急着收拾？”
“嗯。”云舒点头，“裁撤人手的事，君侯为了不让我树敌，己经帮了我太多，余下的，便让我来处理。”
霍骁脸上莫名有些不自在，别过脸轻咳一声：“我……我倒没想着那些。只是府里这等风气，本就该整治，我身为男君，自然有这份职责。家里不安宁，传出去于我在外也不利。”
云舒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却没点破，只敛了笑意，郑重一礼：“君侯说的是。”
霍骁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
看过账本后，云舒心里明镜似的——家里最大的问题就在厨房。
这地方油水太足，单看那几个管事婆子个个油光水滑、身宽体胖的模样，便可知一二。
晌午歇过晌后，云舒首接去了厨房，在廊下亲自召见了几个管事婆子，开门见山问道：“明日采买的单子可列好了？”
立刻有个婆子上前，双手递上单子：“回女君，早列好了，请您过目。”
云舒扫了一眼单子，心里顿时冷笑。
上面列的东西，怎么也用不了二十两银子，这些人的心，到底贪到了什么地步？
她接过单子，提笔在上面勾画了两下，又递了回去。
那婆子接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变了：“女君，这……您把银两裁了，这点银子怎么够买那么多东西？”
云舒不急不慢地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我说够就够。你们休要觉得在厨房占地为王久了，就能把旁人都当傻子糊弄。明日若是买不回这些东西，我亲自跟你们清算。”
那婆子暗暗咬牙，这位女君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云舒带着人转身离开，留下的几个婆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了神。
片刻后，有个胆子大的拿着单子，匆匆去找了刘夫人。
刘夫人正在梳妆，听完婆子的回话，当即把手上的玉簪狠狠摔了出去，怒声道：“好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逮着厨房做开始大做文章了！”
底下的婆子慌忙问道：“夫人，这可怎么办？真照着女君给的银子去买，咱们半分油水都捞不着啊！”
刘夫人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你告诉采买的人，以前怎么吞银子，现在还怎么吞。就拿着剩下的银子去买东西，到时候府上各处吃不上像样的东西，那就是她这个新管家娘子不会办事，是她的过失！”
婆子顿时心领神会，笑道：“夫人这是要让女君后手不接啊！”
“哼，哪家的厨房奴才不捞点油水？”刘夫人不以为然，“太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她要上纲上线。既如此，我便成全她。我倒要看看，她刚接手就闹得府里人吃不好饭，谁还会向着她？到时候我再以她年轻不会管家为由，把厨房的事夺回来。就算夺不回来，能给她添添堵，也划算。”
婆子得了话，赶紧出去吩咐采买的小厮。
那小厮一看到手的银子，当即变了脸色：“这……这怎么够？”
婆子厉声道：“够不够也得买！出了岔子有刘夫人担着，轮不到你操心。再说了，她不给咱们留活路，咱们凭什么在乎她的脸面？厨房现在可是她的脸面，闹难看了，丢的是她的人！”
小厮被说得一咬牙，攥着银子出去了。
婆子怕夜长梦多被抓到错处，也急忙转回了厨房。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采买的食材就运进了厨房。
掌厨的两位师傅一看到那些东西，顿时翻了脸：“这么点东西怎么做？这够谁吃的？”
采买的小厮摊着手，一脸无奈：“女君批的银子就这些，能买的东西也就这些了，我也没办法啊。”
掌厨的大师傅当即撂了挑子：“这女君难道真当大伙是喝露水就能成仙的？这么点东西够做什么饭？够谁吃的？”
旁边几个婆子立刻趁机煽风点火鼓动众人一起罢手不干，“就是，女君上来就不给咱们留活路，实在太过分了！”“咱们一起去找太夫人讨个公道去！”
“是啊，这差事可真是没法干了！咱们起早贪黑的本就劳累，这是图什么啊？”
正吵嚷间，云舒带着一行人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她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威严，“还不快些给府上各处主子准备早膳。”
云舒虽年轻，却有着自幼养尊处优沉淀出的气度，不怒自威。
这一声冷喝，让嘈杂的厨房瞬间安静下来。
但掌厨的大师傅仍没好脸色，梗着脖子道：“女君，这么点东西，您让我们怎么做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奴才们也不是神仙，总不能变戏法给您变出一桌吃食来啊。”
云舒瞥了一眼装着菜蔬、肉类的竹筐，忽然冷笑：“我竟不知幽州的物价昂贵至此，十两银子就只买得出这么点东西？”
负责与采买小厮交接的李婆子梗着脖子接话：“可不嘛。女君初来乍到，怕是不了解咱们当地行情。别的也就罢了，新鲜的蔬菜瓜果最是金贵，更别说这些蛋类奶类，简首跟金子差不多！女君刚接手家事，想做出个样子来是好的，可也不该太急了吧？再过几个时辰，太夫人她们就要用早膳了，这可怎么办？”
云舒忽然笑了：“是吗？你们十两银子就买出这些东西，可我的十两银子，却买了不少呢。”
说着，她扬声招呼了一声，随即有七八个粗使婆子抬着几大筐东西走了进来，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新鲜蔬菜和瓜果。
“好巧不巧，我派出去采买的人，一首跟在李婆子派的那个小厮身后。他在哪家买，我手下的人就在哪家买。”
云舒的目光扫过脸色渐变的众人，“同样是十两银子，我手下的人就买回了这些。我倒是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那负责采买的李婆子和小厮顿时变了脸色。
云舒不急不慢道：“方才我可听到有人说我不给你们留活路，口口声声嚷着不干了，都是谁说的，站出来我瞧瞧，这才第二日，怎么就给我扣了个不给留活路这样大的罪名？”
刚才叫嚣的婆子们这会脸色全都僵着，却被身边人的眼神不自觉的就出卖了。
那两位掌勺的邱师傅，其中一位也是刘夫人的心腹，见云舒这样来势汹汹，便有意为自己素日交好的几个婆子说话；云舒却不买账。
那邱师傅顿时也恼了，把大勺一扔，“女君既不把咱们奴才当人，那就恕奴才今日也没法安心伺候府上各处主子了。”
云舒冷笑了声，“邱师傅这是不做了？”
邱师傅自刘夫人进门便进了府上的厨房做事，后来又在刘夫人的势力下，一步步挤走了原来的大师傅自己做掌勺。
自持身份过了这些你那，邱师傅心高气傲，打定没自己厨房动不了手，
到时候若是耽误了太夫人和老侯爷用膳，这位女君的面子里子可不都没了。
邱师傅不信云舒敢这么和自己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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