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端阳佳节还有一月有余。
既是要去阮家拜访，替其准备阮家节礼的事自然落到云舒这个新任的女君身上。
霍彦乃霍家嫡出的儿孙，云舒这个做长嫂的，出手自然不能小气。
自正厅散后便回了屋，叫来了管事媳妇，将为阮家备节礼的事细细吩咐下去。
“二房这门亲虽未定，但阮家是霍家的救命恩人，又是二叔生前所托，礼上绝不能轻慢。”
云舒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轻叩着膝头，“端阳节的节礼，既要合时宜，又得显诚心，还得兼顾阮家的身份——阮先生是秀才，家里应是看重雅致而非奢靡。”
管事媳妇躬身应着：“女君放心，奴婢这就去备。只是不知哪些物件更合宜？”
云舒略一思忖，缓缓道：“时令吃食是必备的。南边新贡的箬叶、上好的糯米，再配上些蜜饯、火腿做馅料，让后厨蒸两笼精致的粽子，用竹篮装了，看着清爽。”
“另外，阮先生是读书人，笔墨纸砚不可少。我记得书房里有两方澄心堂的宣纸，再配上一锭徽墨、两支湖笔，装在紫檀木匣里，既体面又实用。”
她顿了顿，又道，“阮家姑娘那边，也得备些妥当的。寻两匹素雅些的杭绸，藕荷色和月白色就好，不张扬却显品质。再挑一套玉簪玉佩，不用太繁复，温润通透便行，配姑娘家正合适。”
管事媳妇一一记下，又问：“要不要再加些金玉之物？”
云舒摇摇头：“不必。既是节礼，就不必添这些露富的物件，反倒显得生分。不如再加两坛陈年的花雕酒，让阮先生闲时能小酌两杯。”
末了，她叮嘱道：“所有物件都要仔细包装，外头用锦盒或竹篮装好，贴上霍府的封条。清点清楚后列个单子，让二爷带去，既显规矩，也免得遗漏。”
管事媳妇应声退下。
打点好节礼的事，云舒回到内室，见宣娘正候着，便随口问起药堂的筹办情况。
宣娘上前一步，恭声回道：“回女君，都收拾布置得差不多了。药柜、药碾子这些家什都己归置妥当，药材也按品性分类上架，只待两日牌匾挂上，再选个良辰吉日，就能正式开张了。”
云舒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的茶盏：“我毕竟是侯府女君，实在不便过多在药堂露面插手。”
宣娘忙道：“女君放心，我们雇佣的那些医师，底细都一一查探过了，皆是医术扎实、品性端正之人，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那就好。”云舒应着，说话间只觉后腰一阵酸软，不动声色地抬手揉了揉。
宣娘眼尖，立刻察觉到了，关切地走上前：“女君可是身子不适？”
云舒抿了抿唇，脸颊泛起一层薄红，有些羞于启齿。
她总不能说，是夜里被霍骁缠得太。
宣娘跟随云舒多年，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己明白了七八分，便放轻了声音：“女君可要奴婢去取清心霜来？”
“清心霜”三个字像一簇火苗，瞬间燎红了云舒的耳根。
她忙摆手：“不必了，没那么严重，就是……腰有些酸。”
宣娘见状，忙道：“那女君且到榻上躺一会儿，婢子这就去叫茯苓姑娘过来给您揉揉腰。”
云舒却笑了笑：“不必叫茯苓了，她这几日忙着药堂开张的事，怕是也分不开身。让春儿来替我揉揉就是。”
宣娘应声出去，不多时便领了春儿进来。
云舒褪了外衫，趴在窗边的软榻上，春儿轻手轻脚地上前，用温热的掌心隔着中衣，细细揉捏她的腰肢，力道适中，缓解着那股酸乏。
宣娘又吩咐了杏儿：“去小厨房说一声，给女君熬一碗滋补的参汤来，记得要选滋阴补身的方子。”
杏儿领命，快步去了。
宣娘站在榻边，看着云舒微蹙的眉头，心里一阵心疼。
她是云舒的乳娘，向来视她如己出，处处体贴备至。
“女君，”宣娘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奴婢的话您可千万记在心上。床笫之事，终究要适度，不可太过放纵男君。”
云舒指尖着榻上的锦缎纹路，垂着眼眸低声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他确实是有些放纵了。但也没到承受不住的地步，就是身子有些酸乏。”
宣娘听了云舒的话，凝神思索片刻，语气郑重起来：“女君，有些话您可能不爱听，但为您以后打算，婢子却还是不得不说。”
云舒抬眸看她，坦然道：“宣娘，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你首说便是。”
宣娘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咱们都知道，自幼习武的男子本就比常人强健魁梧，何况男君常年行军打仗，久住军营。婢子也听说，男君治军极严，军中从不许狎妓之事。既是军中克制，那回了家，难免在您这里贪求无度些。”
她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担忧：“男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女君您的身子，还在长成的时候啊。若是您一人应付不来，或是觉得吃力，那为男君选美纳妾的事，恐怕女君就得放在心上了。”
云舒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宣娘会说这个，一时有些怔愣。
宣娘见状，怕她心里难受，急忙补充道：“奴婢知道女君心性向来纯粹，眼里容不得沙子。可男君终究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他是霍家的家主，将来更是大有可能问鼎中原之人。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迟早会有的。”
她压低声音，点出了现实：“且不说别的，刘夫人那边的刘贞姑娘，还有姑太太家的表姑娘，府里下人谁不知道？那都是明里暗里预备着，将来要给男君收房的人。与其将来被动应付，不如女君早做打算，反倒能占住主动。”
云舒握着锦被的手指微微收紧，榻上的缠枝花纹似乎都随着她的心跳晃了晃。
她沉默着，没应声，只望着窗棂外那片晃动的树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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