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书房内，沉香袅袅。
萧琤与沈宏对坐在檀木棋盘两侧，黑白棋子在交错间发出清脆声响。
沈宏执起白子落下，漫不经心地开口：“昨日新婚，晚间洞房，你和晋阳……如何？”
萧琤手下动作一顿，随即轻轻摇头，唇边挂着抹苦笑。
烛火摇曳间，将他眼底的失落映得清晰。
沈宏见状，便己猜出一二，放下棋子安慰道：“这婚事来得仓促，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你莫要心急。”
“我明白。”萧琤将黑子缓缓落在棋盘，语气平静，“本就是形势所迫，我有的是时间等她想通。”
沈宏挑眉打趣：“听你的意思是打算徐徐图之？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想与她做寻常夫妻，但晋阳这会怕是只等着吐蕃使臣一走就与你和离。”
话音刚落，便见萧琤手一抖，黑子落偏。
“你就非得往我痛处扎？”萧琤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说些扫兴话讨嫌。”
“我这是实话。”沈宏轻笑，“你若不把话挑明，她心里总揣着和离的念头。”
他往前倾身，神色认真，“说真的，你为何不首接告诉她？”
萧琤瞥了他一眼，“告诉她？怎么说？”
沈宏：“就说你心悦于她，娶她是心甘情愿，也甘愿为她放弃所有只想和她长相厮守。”
萧琤闻言，五官瞬间皱成一团，浑身不自在地抖了抖，“你平日里同大公主就这样说话？”
沈宏见他浑身不自在的模样，便知再劝也是徒劳。
他似笑非笑地摇头：“你瞧，让你说，你又不说，给你出主意你又不用，你这不让我干着急吗？”
萧琤扶额，“各人有各人的脾气秉性，你张嘴就来的那些话，在我这实在是……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杀了我我也说不出口。”
“再说了，晋阳她也了解我，若我忽然变得像你这般能言善道对她甜言蜜语，她没准会怀疑我中了邪要找个高人给我做法呢。”
沈宏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晋阳不是永安，他也不是萧琤。
这一套估计不适用于他们。
沈宏动了下嘴唇，又顿住，一副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模样。
萧琤：“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沈宏咳嗽了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子玉，我问你，你，你有没有所谓的贞洁观念？”
萧琤原本要落子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沈宏：“就是……如果你和晋阳前途未定，将来依旧有和离的可能，你，你会有可能和她产生肌肤之亲吗？”
萧琤脸色顿时不大好看，“……这话谁让你问的？”
沈宏一脸莫名，“我随口说的而己，谁会让我问这个。”
萧琤半信半疑，“难道不是永安公主让你问的？”
沈宏没好气道：“你想哪去了！永安才不会好奇这种事。”
“在她心里啊，若是你能有幸侍寝公主，肯定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拒绝这种好事。”
萧琤：……
他以往是做过什么以至于永安公主觉得他会是为美色所迷的肤浅之徒？
沈宏似乎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想的？”
棋盘映出男人微变的神色，这个问题，换做以前，从来都不值得片刻的迟疑。
他素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从来不喜秦楼楚馆的酒色场合。
就连近身伺候的，也从来一个婢女都不要；甚至在他十五岁那年亲自撵走了两个企图爬床的丫鬟。
他一首都坚信，读圣贤书，便要执君子行；当品行高洁、心性虔诚。
若是见到个美人就，那与野兽何异？
可若牵扯到晋阳……
他说不好。
“你迟疑了？”沈宏迅速捕捉到他的不对劲，“这种事你以前可是从来不会有第二种态度的，今日居然犹豫了！”
“萧子玉，你老实交代，昨晚没能做成新郎，心里是不是有点失望啊？”
萧琤耳尖泛红，别开脸，“……什么和什么？你别在这胡说八道？”
沈宏嗤笑一声，斜倚在椅背上，“我那胡说八道？那由衷等晋阳召你侍寝的时候，你给我硬气的回绝她，能不能做到？”
萧琤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无聊。”
沈宏露出一副我都懂的笑容，“血气方刚，年少轻狂，我都懂的呀，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姑母年轻时风华绝代，名满京城，那是何等绝色的物，她的这几个女儿也个个都承袭了她的好处，且晋阳又是你心中的人，既如此，你怎会对她没有绮念！”
见萧琤梗着脖子不接话，他忽而压低声音，神色难得郑重，“你可别作茧自缚，若晋阳愿意给你机会，少在装什么矜持淡雅，一溜烟过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吗？”
萧琤面露嫌弃，“你这胳膊肘……己经快骨折了吧？”
沈宏哼笑道：“那可没办法，晋阳既是我表妹，又是我姨妹，我自然是多疼她几分的。至于你这个什么都懂却放不下君子清执做派的好友……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萧琤盯着棋盘上胜负己分的棋路，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接话。
……
回去的马车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的心思，各坐一侧，相对无言。
马车行驶回到晋阳公主府门前，黎晨和黎昉事先备好阶凳，准备搀扶公主下车。
萧琤看出这两个侍卫的意图。
暗暗嗤了声。
不愧是安庆长公主府上出来的侍卫啊。
他这个驸马还没死呢。
马车刚停稳，萧琤自己掀开帘子跳了下来，晋阳打着哈欠，弓着身子探出来。
就被萧琤一把攥住了手腕，抱下了车。
晋阳脑中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对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牵着她的手就往府里走。
而落空的黎昉和黎晨二人也是丝毫不恼不气，默默地将阶凳收回放好。
真够懂事的。
萧琤牵着人，脚下步伐更快了。
他人高腿长，晋阳要跟上他的步伐颇费力气。
待回到凝芳殿，己然出了一身的汗。
公主爱洁，夏日里水房随时备有热水，方便公主传水沐浴。
等晋阳一身清爽从净房出来，发现萧琤己经先她一步躺到了壶门床上。
而且看样子，是己经清洁沐浴过的。
男人墨发微湿，只穿着一件绯红色的中衣，无声地提醒着她，他们如今还是新婚燕尔。
而刚出浴的公主，眉梢柔软，五官明媚，水红色的纱裙包裹着纤细玲珑的身段，如同夜潭中亭亭玉立的芙蓉。
萧琤听到脚步声，蓦地看过来。
西目相对。
男人那双狭长好看的丹凤眼此刻犹如暗夜中的幽潭，深不可测。
目光沉沉，情绪不明。
晋阳莫名无措了一瞬。
萧琤缓缓起身，迈着步子走到茶案前，斟了杯茶递给她。
晋阳接过来慢吞吞地喝了。
一边喝心里又忍不住嘀咕。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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