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苏晴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她刚买了点饭回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洗得泛黄的白T恤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丰腴而动人的曲线。
汗水浸湿了她鬓角的碎发，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真实的美。
当她看到屋里多了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时，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警惕。
“小飞，他们是……”
“哦，嫂子好！”李浩很机灵，抢着说道，“我们是小飞……是飞哥的朋友，听说他受伤了，特地来看看他。”
一声“嫂子”，让苏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有些羞恼，又不好当场发作。
而陈飞的心，则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看到苏晴进来时，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但李浩这声称呼，又让他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烦躁。
王虎的目光，在苏晴身上停顿了一秒。
他见过的女人多了，浓妆艳抹的，清纯可人的，各种各样。
但像苏晴这样，明明穿着最朴素的衣裳，身上却透着一股让人挪不开眼的，一股成熟的风情，还是头一次见。
苏晴还没有上晚班，她在家今天打扮就是随意穿着，反而让他更显韵味。
这小子，艳福不浅。
王虎心里暗道一句，随即收回目光，对陈飞咧嘴一笑，那道刀疤跟着扭动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小兄弟，你这身手，在工厂里搬钢筋，太屈才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来南门头的‘兄弟砂锅粥’找我。宏发老板欠你的，哥帮你十倍拿回来。”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陈飞一眼，又朝苏晴那边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李浩也赶忙跟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对苏晴点头哈腰地笑了笑。
随着两个男人的离开，房间里那股压抑的气息才缓缓散去。
苏晴把保温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她走到床边，死死地盯着陈飞。
“他是谁？”
“一个朋友。”陈飞避开她的目光。
“朋友？”苏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颤音，“什么朋友？是一脸刀疤的朋友，还是满身流氓气的朋友？陈飞，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陈飞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想跟他们去混？”苏晴见他不说话，心里更加慌了，她一把抓住陈飞的胳膊，指甲因为用力都快掐进了他的肉里，“你知不知道那种人是干什么的？打架，砍人，坐牢！最后被人砍死在街上！你才十七八岁！你不想活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恐惧，也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陈飞任由她抓着，感受着她指尖的颤抖。他抬起头，看着她那双因为激动而通红的眼睛，心里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但他还是硬邦邦地说：“总比当个废人，躺在这里，靠你养活强。”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苏晴的心里。
她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靠我养活……”她自嘲地笑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我没本事，我只能去电子厂挣那点辛苦钱，没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我不想看着你去死！我不想有一天，要去警察局给你收尸！”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苏晴压抑的啜泣声。
过了很久，她擦了擦眼泪，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别去找他。”她看着陈飞，一字一顿地说，“工作的事，我来想办法。”
陈飞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是他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两个月。
身体上的疼痛早己麻木，真正折磨他的，是精神上的无力感和寄人篱下的屈辱。
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每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晴拖着疲惫的身躯为他奔波劳碌，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苏晴说到做到，一等陈凡拆了石膏。
第二天，她就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了一整天。
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那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形成一道惊心动魄的风景线。
她把一个塑料袋扔到陈飞的床头。
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蓝色的保安制服。
“明天，你去‘皇家一号’上班。”苏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疲惫。
陈飞愣住了。
“皇家一号？”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感觉无比的讽刺，“姐，你让我去那里……当保安？”
“不然呢？”苏晴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不然让你去当搬运工，再把另一条腿也摔断吗？还是让你跟着那个刀疤脸，去当古惑仔？”
“那里……”陈飞的喉咙有些发干，“那里太脏了。”
他一想到那些搂着小姐，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一想到苏晴也曾经在那样的地方工作，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又疼又闷。
“脏？”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一步步走到陈飞面前，俯下身，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靠得极近，陈飞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汗水和体香混合在一起的，极其的味道。能看到，她因为疲惫和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角。还能看到，她T恤领口下，那片雪白的肌肤和深邃的沟壑。
“陈飞，你告诉我，什么叫脏？”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我凭自己的力气，在KTV里陪客人唱歌，喝酒，拿小费，这叫脏吗？我一个月挣三千块钱，寄两千回家，剩下的一千块要交房租，要吃饭，要给你交医药费，我这钱挣得不干净吗？”
“还是说，你觉得只有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指点江山的人才算干净？那些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背地里男盗女娼的，就叫高尚？”
“你没穷过，你不知道！在这个鬼地方，能靠自己站着把钱挣了，就他妈不脏！”
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陈飞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凭什么说脏？他一个躺在病床上，衣食住行都要靠她一个女人来支撑的废人，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她的工作？
“对不起，姐……我……”他想道歉，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晴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眼神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坐到床边，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小飞，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你还不懂。在东莞，一份工作有多难找。保安，是最适合你现在情况的工作了。不用出大力，站着就行，一个月还有一千二。而且，‘皇家一号’的管理很严，一般人不敢在那里闹事，安全。”
她顿了顿，抬手，理了理陈飞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她的指尖冰凉，划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我去求了我们经理好久，她才答应的。小飞，算姐求你了，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安安稳稳地去上这个班，别再去想那些歪门邪道了。”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带着一丝祈求。
陈飞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那张写满了疲惫和担忧的脸，他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点了点头。
苏晴终于笑了，如释重负。
“这就乖了。”她站起身，很自然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子，“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擦擦身子。出了这么多汗，黏糊糊的，不难受啊？”
她说着，就拿着毛巾和水盆，走进了卫生间。
陈飞躺在床上，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知道，苏晴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他，把他拉离那条危险的道路。
可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咆哮。
保护？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了？
他捏紧了拳头，骨节“咔吧”作响。
“皇家一号”是吗？
好，我去。
但我去，不是为了安稳。
而是为了，看清楚，这个把你逼到要去求别人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
也是为了，把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一个一个，全都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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