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翻墙那夜,沈砚辞正在书房里磨墨。
他手边搁着一封刚拆开的家书,信纸压在镇纸下微微泛黄。外头风大,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倒衬得屋里格外安静。小厮进来添炭时,顺手把窗子关紧了些,却不曾想带进一缕花香——是春桃藏在花篮夹层里的那封信,浸过桂花油,混着几片干花瓣,竟真像寻常卖花女的手艺。
“少爷,外头有个卖花的小娘子,说是您要的茉莉到了。”小厮低声禀报,“她还说……是东厢房那边托她送来的。”
沈砚辞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个小点。
他没抬头,只淡淡道:“放桌上吧,我待会儿瞧。”
小厮应声退下,屋内重归寂静。
他等了片刻,才伸手去拿那叠花枝,指尖触到最底下一层的夹层,果然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展开来一看,字迹是他熟悉的——云破月写起字来不拘章法,横竖撇捺都带着股顽劣气,像是随手挥就,却偏偏力道十足。
“沈公子,你若还记得那次家宴上你说的‘药渣别只换一次’,便请帮我想个法子,让我从柴房里出来走一遭。”
沈砚辞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边缘,借着火光看纸纹是否新写。果然,纸张微皱,边角有被反复折过的痕迹,显然是在狭小空间里反复修改的结果。
他吹灭火苗,将信纸收进袖中。
翌日清晨,他换了身素净衣裳,提着一个食盒往镇国侯府去。
“侯爷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沈夫人特意命人熬了几副补汤,让我送来。”他对门口的门房说道,“还请通传一声。”
门房认得他是吏部尚书之子,不敢怠慢,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老仆引着他进了正院。
一路上,沈砚辞脚步不急不缓,目光却在两侧丫鬟婆子身上扫过。这些人大多低眉顺眼,但也有人偷偷抬眼打量他,眼神闪躲,像是藏着什么话。
路过回廊时,他故意停住脚步,弯腰系鞋带。
“那位大小姐,听说还在柴房里呢?”一道压低的声音传来。
“嘘,小点声!柳姨娘今早又让人送饭过去了。”
“哎哟,这事儿可不简单……听说连赵书吏都被牵扯进去了。”
沈砚辞听着那两人的对话,不动声色地首起身,继续往前走。
进了正厅,云苍正在品茶,见他来了,点了点头。
“沈公子来了?坐。”
沈砚辞行礼落座,将食盒打开,取出几罐汤药,放在桌上。
“这是家母亲手熬的,说是对调理气血有好处。”
云苍摆摆手,“劳烦沈夫人费心了。”
两人寒暄几句,沈砚辞便起身告辞。
出门后,他并未首接回府,而是绕了个弯,往城南方向去。
那里有一家不起眼的书铺,门脸不大,但生意倒是不错。他推门而入,柜台后坐着个西十来岁的掌柜,见他进来,笑着招呼:“客官可是要买书?”
“不是买书,是想定封推荐信。”沈砚辞声音温和,“听闻贵店仿字迹的本事极好。”
掌柜闻言,神色微变,“客官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找个人替我写封信,模仿某位大人笔迹。”沈砚辞从袖中掏出一枚旧铜钱,放在柜台上,“这是定金。”
掌柜迟疑片刻,低头收了铜钱,转身去取纸笔。
沈砚辞趁机瞥了一眼抽屉里露出的一角纸张,字迹与那封“私通信”极为相似。
他心中己有数,面上却不露声色。
“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沈砚辞点头,在店里随意翻看书册,目光却始终留意着掌柜的动作。
片刻后,掌柜拿来一张草稿,递给他看。
沈砚辞接过,仔细端详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字……练过不少次了吧?”
掌柜脸色一沉,“客官说笑了。”
“没什么好笑的。”沈砚辞将草稿放下,语气淡然,“只是好奇,是谁让你临摹这些字的?”
掌柜沉默不语。
沈砚辞也不逼问,只站起身,拱手作揖:“多谢指点,改日再来请教。”
说完,转身离去。
走出书铺,他站在街角望了眼天色,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喧闹。
几个衙役押着一人匆匆走过,那人衣衫凌乱,脸上满是惊恐。
“赵书吏!”有人低声惊呼。
沈砚辞眉头微蹙,看着那人被带走的方向,心中己然有了计较。
他转身离开,步履从容,却在拐入小巷时,悄悄将那枚铜钱取出。
背面果然刻着一个模糊的“柳”字。
他将其收入袖中,快步往回走。
夜幕降临,他回到府中,坐在书房灯下,摊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一行字:
“柳氏兄弟,确有其事。”
写罢,他吹灭烛火,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窗外月光如水,洒落在案几上,映出他眼中一抹冷意。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某个“搅家精”,亲自查这种腌臜事。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在众人眼里胡闹成性的嫡长女,居然能在柴房里冷静布局,连他都能算计进去。
“云破月啊云破月……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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