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一早便把春桃支了出去。
昨夜窗外那道黑影虽一闪而过，但她心头却像压了一块石头。柳氏的不甘，她不是没见识过。上回云惜月下药的事，虽说被当场揭穿，可她母女俩不过是一时受挫，断然不会就此罢休。
“你去趟外院，就说我要添几盒胭脂。”云破月一边整理袖口上的绣花，一边低声叮嘱，“顺便看看那边有没有新采买的香料。”
春桃眨眨眼：“小姐是想查什么？”
“别问那么多。”云破月瞪她一眼，“快去快回。”
春桃嘟囔着应声去了，临走前还不忘顺手抓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云破月踱到窗边，掀开一角帘子，正好能望见柳氏院子的方向。晨雾未散，几个丫鬟端着水盆匆匆穿过小径，檐下两只麻雀扑棱着翅膀争食，一切都显得平静无波。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青瓷瓶，正是昨夜沈砚辞送来的解药。她晃了晃瓶子，液体在里头轻轻荡开，倒映出她略带倦意的脸。
“这家伙……”她轻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还真是个书呆子。”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将瓶子藏进袖中，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案前翻书。
门帘一挑，进来的是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封帖子。
“大小姐，吏部尚书府送来的帖子，说是请您过府赴宴。”
云破月接过帖子，随手展开，目光扫过那行工整的小楷，心中微微一动。
“回去告诉来人，我收到了。”
小丫头应声退下。
她望着手中的帖子，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沈砚辞……这是什么意思？
春桃回来得比预期快。
“小姐，那边确实进了些新货。”她压低声音，“尤其是几盒西域来的香粉，说是贵得很，寻常人家用不起。”
云破月挑眉：“柳氏那边有动静吗？”
春桃摇头：“她们院子里守得严实，我只在外头转了两圈，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总该看出点蛛丝马迹吧？”云破月皱眉。
春桃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发现她们换岗的时间有些奇怪，不像往常那样固定，有时候半炷香就换一次，有时候又拖得老久。”
“哦？”云破月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来她是怕有人趁机溜进去。”
“那咱们还去不去？”春桃搓着手，“我可是准备好了。”
“当然要去。”云破月冷笑，“她越是防得紧，就越说明有问题。”
两人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云破月走到门口一看，竟是云苍带着两个护卫从长廊那头过来。
“爹怎么这时候来了？”她嘀咕了一句。
云苍径首走到她院门口，扫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最近府里不太太平，你少出门。”
“女儿哪敢乱跑？”云破月笑眯眯地应道，“不过听说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菜色不错，要不要我去尝尝，给您带点回来？”
云苍眉头微皱：“不必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母亲那边，你也少惹她。”
“母亲？”云破月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笑嘻嘻的，“爹说的是继母吧？我哪敢惹她，她不惹我就谢天谢地了。”
云苍没接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了，云破月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了起来。
刚才那一眼，她看出来了——父亲对柳氏的态度，并不如表面那般冷漠。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握紧。
看来，这场戏，还没完。
午后，沈砚辞果然来了。
他一身青衫，腰间佩玉随步履轻响，远远望去，宛如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云破月站在回廊下，看他一步步走近，心里莫名有些躁动。
“你怎么又来了？”她故意板着脸，“上次的东西我都收好了，不用你再特意送一遍。”
沈砚辞笑了笑：“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送东西。”
“那是为了什么？”她狐疑地看着他。
“是为了提醒你一件事。”他语气忽然低沉了些，“风起于青萍之末，莫要掉以轻心。”
“这话听着怪怪的。”她皱眉，“你是从哪听来的？”
“书上看的。”他答得理所当然。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文绉绉的话？听得我头疼。”
他却不恼，反而靠近一步，压低声音：“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柳氏那边有些不对劲？”
她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怎知我会留意这些？”
“因为你向来聪明。”他看着她，眼中有一丝认真，“但聪明人也有犯错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
她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你是说我太冲动？”
“不是冲动。”他摇头，“是你太在意自己身边的人。”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这人，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他一本正经地说。
她翻了个白眼：“谁要你关心？”
他却不再多说，只是将手中折扇递给她：“拿着吧，说不定有用。”
她接过扇子，随意打开一半，只见上面画着一只飞蛾，正扑向灯火。
她眼神微动。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你自己猜。”他笑着转身离去，“记住我说的话，风起于青萍之末。”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指尖轻轻着扇面。
那只飞蛾，在火光边缘摇曳不定。
入夜后，柳氏院中灯火渐熄。
偏院角落的一扇小门悄然打开，一道身影闪了出来。
“你确定没人看见？”那人低声问道。
“放心。”是柳氏的声音，“我己经安排妥当。”
“夫人最好快些行动。”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那位的意思是，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柳氏语气冷了几分，“但我不能让她死得太明显。”
“自然。”对方轻笑，“我们自有办法。”
柳氏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回去告诉他，我会按计划行事。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保证——不要牵连到我。”
“夫人放心。”那人语气笃定，“只要事情成了，她自会背上所有罪名。”
“好。”柳氏点头，“那就三日后，动手。”
黑暗中，那道身影悄然隐去。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柳氏的脸忽阴忽阳。
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一片漆黑的夜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云破月，你以为赢了？”
她低声呢喃：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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