铧嘴之地,己然成为一片沸腾的巨大工地。湘江与漓江的分水岭在此挤压成一道不高却异常坚硬的土石龙脊。数万征调来的民夫、刑徒、以及秦军工程营士卒,如同密密麻麻的工蚁,在这片狭窄的区域里挥洒着血汗。
“嘿——哟!嘿——哟!”震天的号子声与沉闷的撞击声交响。巨大的原木被数十人合力抬起,重重撞击在陡峭的岩壁上,试图砸开一道缺口(原始的撞木开山法)。另一边,墨家工匠指挥着改进的大型滑轮组,将沉重的条石缓缓吊起,堆砌渠岸。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尘土和一种刺鼻的硝磺气味。
天工院令腹?,一身粗布短褂沾满泥浆,正站在一处被炸得犬牙交错的岩壁前,与几名核心墨匠围着地上摊开的巨大帛图激烈争论。图上用精准的线条勾勒着闸门、陡坡(后世称“天平”)、分流坝(铧嘴)的位置。
“此处岩芯坚硬,光靠撞木和凿子,三月也休想推进一丈!”一个满面尘灰的老墨匠指着图上标记的难点,“必须用‘轰天雷’(火药爆破的早期称谓)!”
“用!但必须精准!”腹?斩钉截铁,拿起一根炭条在图上比划,“药量大了,恐毁损整体结构!药量小了,徒耗人力!按陛下所述‘定向破岩’之法,钻孔必须深而斜,药囊裹紧,封土夯实!点火顺序更不能乱!”他抬头望向不远处一个简易工棚下堆积的黑色粉末陶罐,心头也捏着一把汗。这威力巨大的“霹雳方”,用好了是开山利器,用不好就是催命符。
“轰隆——!”一声沉闷如滚雷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大地微微震颤。碎石烟尘腾空而起,引来一片惊呼和咳嗽声。待烟尘稍散,只见一段顽固的岩坎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成了!成了!”工地上爆发出疲惫却兴奋的欢呼。腹?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即被焦虑取代:“快!清理碎石!加固两侧!下一组,准备钻孔!”时间,就是岭南前线将士的生命!
与此同时,岭南的密林深处,血腥的复仇正在上演。赵佗褪去了笨重的秦军主将甲胄,换上了一身混合着秦式札甲片和坚韧兽皮的特制轻甲,脸上涂抹着用草汁和炭灰调制的油彩,几乎与周围幽暗的绿意融为一体。他身后,是数百名同样装扮、眼神锐利如同林中孤狼的“陷林营”士卒,其中不乏熟悉山林的归顺越人猎手。
他们无声地穿行在藤蔓缠绕、不见天日的雨林之中,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每个人都背负着强弩,腰间挂着短柄斧和淬毒的吹箭,行动迅捷而诡异。
“将军,”一个精瘦的越人斥候(曾是部族猎手)如狸猫般从前方滑下,指着不远处一条被踩踏出的小径,压低声音用生硬的秦语夹杂着手势,“瓯越人的路……前面,寨子,取水……必经。”
赵佗眼中寒光一闪,点点头。他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如同水滴融入海绵,悄无声息地散入两侧茂密的蕨类和灌木丛中,强弩上弦,弩箭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没过多久,一队瓯越战士背着竹筒,沿着小径走来。他们赤着上身,身上绘满狰狞的图腾,警惕性并不高,显然认为这片密林是他们绝对的主场。
“咻咻咻——!”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林间的死寂!数十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的獠牙,从西面八方激射而出!
“啊!”“呃!”惨叫声瞬间响起!毫无防备的瓯越战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中箭倒地,伤口涌出的血液迅速变成诡异的黑色。侥幸未被射中的几人惊恐地怪叫着,试图钻进密林逃窜。
“杀!”赵佗低吼一声,率先从藏身处暴起,手中一柄特制的厚重短剑(类似砍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劈向一个试图拔刀的瓯越头领!剑锋劈开骨肉的声音令人牙酸。他身后的“陷林营”士卒如同鬼魅般扑出,短兵相接,动作狠辣精准,专攻要害。片刻之间,小径上再无活口,只有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割下首级,挂在显眼树上!”赵佗声音冰冷,甩掉剑上的血迹,“清理痕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越成祖龙,举球皆秦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向下一个水源点转移!今夜,烧了他们的粮囤!” 恐惧的种子,开始反向播撒在瓯越人的心中。
铧嘴工地,气氛却降到了冰点。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引发了山洪,浑浊的泥浆裹挟着巨石和断木,冲垮了刚具雏形的一段渠岸和一处重要的木制脚手架。数十名正在施工的民夫躲避不及,被卷入洪流,尸骨无存。更糟的是,洪水冲毁了一处存放“霹雳方”原料的简陋工棚,大量硝石、硫磺被冲走或泡水,损失惨重。
绝望和恐惧在人群中蔓延。监御史史禄忧心如焚,嘴唇干裂起泡。腹?盯着被冲毁的工段,眉头紧锁,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一群神情激愤的越地民夫,在一个须发花白、身上刺满诡异图案的越巫带领下,围住了史禄和腹?所在的临时指挥所。
“大人!”越巫用半生不熟的秦语夹杂着手势,声音尖利,“触怒山神河伯了!这渠不能挖了!看看!死了多少人!山洪就是神灵降下的惩罚!必须停下!必须用最纯净的童男童女,献祭神灵,平息怒火!否则……更大的灾祸还在后头!”他身后的越人民夫脸上充满了恐惧和迷信的狂热,纷纷鼓噪起来:“血祭!血祭!”
周围的秦吏和士卒紧张地握紧了兵器。血腥的冲突,一触即发。
“住口!”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众人愕然望去,只见腹?大步走出,他身材精瘦,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他径首走到那越巫面前,浑浊却锐利的双目死死盯住对方闪烁的眼睛:
“山洪无情,非神之怒!乃是你们不懂修渠护坡、疏导水道!”他猛地一指身后狼藉的工地,“看看这些被冲垮的木桩!为何不用巨石奠基?为何不挖掘泄洪沟渠?为何不加固坡岸?这才是灾祸根源!无知!愚昧!”
他越说越激动,苍老的声音在雨后的山谷回荡:“献祭童男童女?那是禽兽不如之举!我墨家兼爱非攻,天地不仁,唯有人力可胜天!这渠,沟通两江,消弭水患,灌溉良田,造福万民!此乃千秋功德!区区暴雨山洪,岂能阻我辈开山凿岭之志?!”
他猛地转身,对着所有惊疑不定的民夫和士卒,举起一只干瘦却有力的拳头:“从今日起!凡工段险要处,皆需按我墨家图纸,以巨石垒基!开凿泄洪支渠!所有沟渠护坡,必须用‘三合土’(石灰、黏土、砂石混合)夯实!再有懈怠疏忽,致使工毁人亡者,严惩不贷!工程,一刻不停!”
腹?的怒吼,带着墨家的坚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暂时压倒了恐惧的喧嚣。越巫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嗫嚅着退缩了。史禄趁机高喊:“都听见腹?大师的话了?还不快去干活!加固堤岸!清理淤塞!墨家弟子,随我去查验‘霹雳方’损失,务必尽快恢复开山!” 混乱的工地,在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气氛中,缓慢而坚定地重新运转起来。
咸阳,章台宫。嬴政看着岭南发来的最新奏报——屠睢病逝详情、赵佗“陷林营”的初期战果、灵渠工程的巨大挫折以及腹?力挽狂澜的举措,面色沉静如水。他提笔,在特制的“齐纸”上写下诏令:
“其一,厚恤屠睢、陈嚣及所有殉国将士家眷,免其赋税徭役三世。” “其二,擢升赵佗为‘伏波将军’,全权负责岭南战事!‘陷林营’战法甚好,准其自行募选精卒,所需军械粮秣,优先供给!” “其三,诏令太医署,精选通晓南方疫瘴之医官,携带最新配制的‘辟瘴汤’以及朕所列药材清单,星夜兼程,奔赴岭南军中及灵渠工地!命其务必查明疫病根源,控制蔓延!” 嬴政迅速写下一连串草药名:常山(抗疟)、青蒿(黄花蒿)、黄连、板蓝根……这些名字,承载着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医学智慧碎片。 “其西,加派三千精锐戍卒归史禄、腹?调遣,专司守护工地,弹压骚乱,维持秩序!灵渠工程,乃帝国南疆命脉,朕,等他们的好消息!”
放下笔,嬴政走到巨大的南疆地图前。屠睢的陨落是悲痛的损失,但赵佗的血色游击和腹?在铧嘴的怒吼,让他看到了征服这片蛮荒之地的另一种顽强力量。岭南的博弈,在血与火的试炼和开天辟地的工程中,进入了最残酷也最关键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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