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西跨院，顾明薇蹲在青石板地上，指尖拂过陪嫁箱底的粗布幔帐。
这是她生母陈姨娘留下的旧物，三年前陈姨娘咽气时，嫡母王夫人只许她带这半箱旧衣出阁。
说是出阁，实则是替嫡姐顾明月嫁去定北侯府冲喜。
"姑娘，该收了。"贴身侍女翠缕端着茶盏站在门槛边，茶烟氤氲里，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明日就要上花轿，仔细累着。"
顾明薇应了声，指尖却在触及妆奁最底层时顿住。
那只檀木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雕着并蒂莲的铜锁泛着温润的光。
可此刻锁扣边缘有新鲜的划痕，像被细铁丝挑开过。
顾明薇心跳陡然加快，掀开匣盖。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陈姨娘生前最爱的茉莉香粉，月白色的粉面本该如霜，此刻却泛着灰青。
顾明薇凑近些，鼻尖微动，香气里混着极淡的苦杏仁味，是有人往香粉里掺了白矾！
"母亲说过，调香要记清每味粉的色与气。"顾明薇喉间发紧，指尖轻轻叩了叩匣底。
果然，木片发出空洞的声响，夹层被动过。
颤抖着撬开暗格，一张泛黄的信纸飘落。
顾明薇拾起来，烛火下，上面的字迹让她如坠冰窟："明日本是明月与权宦孙郎吉时，偏那定北侯世子突然要冲喜。王夫人己应下，让庶女替嫁。"
"替嫁？"顾明薇攥紧信纸，指节泛白。
窗外传来更漏声，三更了。
翠缕的房间传来窸窣响动，顾明薇迅速将信纸塞回夹层，吹灭烛火，缩在阴影里。
门轴吱呀轻响，翠缕提着灯笼蹑手蹑脚出了门。
顾明薇扯了件外衣裹住头脸，跟着溜出院子。
月明星稀，翠缕的脚步往偏院去，那里是林嬷嬷的住处，相府里专门盯着庶女的"规矩人"。
偏院窗纸透出昏黄灯光，顾明薇贴在墙根，听见林嬷嬷沙哑的声音："可看准了？那小蹄子没起疑？"
"回嬷嬷的话，香粉匣的锁是奴婢挑开的，夹层里的信也给您抄了。"翠缕的声音发颤，"就是顾姑娘今日翻陪嫁时，在看那匣子。"
"蠢货！"林嬷嬷拍桌子的动静震得窗纸簌簌响，"若让她看出端倪，仔细你的皮！明日上花轿前，把婚书副本换了，就说……就说庶女嫁侯府，哪能拿正经婚书！"
顾明薇背贴冷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从选嫁衣到装香粉，都是局。
她生母早逝，在相府如草芥，偏生嫡姐顾明月要嫁权宦之孙，怕定北侯世子这"病秧子"冲喜坏了名声，便拿她做替死鬼。
"知道了嬷嬷。"翠缕的声音越来越远，顾明薇踉跄着回房，刚推门就见翠缕站在屋里，灯笼挂在墙上，笑容可掬："姑娘怎的出去了？夜凉，仔细着了风。"
"我去茅房。"顾明薇垂着头，"明日还要梳妆，你也早些歇着。"
顾明薇摸出帕子擦脸，帕角沾了墙根的泥，"明早替我挑那支白玉簪子，母亲留下的。"
翠缕的手指在袖中蜷了蜷，应了声退下。
顾明薇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这才靠在门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替嫁娇娘：首辅大人心尖宠 望着妆奁里的玉簪。
那支簪子是母亲的陪嫁，雕着缠枝莲，莲心嵌着粒鸽血红宝石。
第二日卯时三刻，顾明薇穿着簇新的红嫁衣跪在正院。
王夫人端坐在主位，顾明月穿着月白衫子站在一旁，眼尾带笑："姐姐此去定北侯府，可是天大的良缘。妹妹昨日还求了平安符，望姐姐万事顺遂。"
"多谢妹妹。"顾明薇垂着眼，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顾明薇抬头时，目光扫过顾明月鬓边的珍珠簪，那是昨日她在翠缕房里见过的。
"庶女嫁侯府，也配摆谱？"林嬷嬷拍着桌子上前，"还不快给夫人磕头！"
顾明薇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疼得倒抽冷气。
她悄悄摸出袖中香粉，是昨夜重新调配的，掺了茉莉与甘松，前调清苦，后调回甘。
顾明薇指尖轻抖，香粉顺着红裙褶皱散在地上，春风掠过，甜香顿时漫开。
"好香。"下首的丫鬟们交头接耳，"比嫡小姐房里的香还润。"
王夫人皱了皱眉："不过是庶女，莫要学那些狐媚子手段。"
可她自己也悄悄抽了抽鼻子。
顾明月的脸白了白，指尖绞着帕子。
吉时将到，顾明薇扶着翠缕起身，忽然踉跄一步："女儿想带母亲的玉簪做个念想，好让夫家知道我是相府的女儿。"
"由她吧。"王夫人挥了挥手。
翠缕忙去开陪嫁箱，顾明薇却抢先一步，指尖在箱底一探。
果然，原本压在锦缎下的婚书副本被换了，边角还沾着墨渍。
顾明薇装作慌乱，将玉簪塞进最底层，顺手把真婚书副本卷进袖中。
"姑娘仔细。"翠缕假意搀扶，眼底闪过得意。
顾明薇垂泪，任人扶上花轿。
红盖头落下前，顾明薇瞥见顾明月嘴角的笑意，攥紧袖中玉簪，红宝石硌得掌心生疼。
这簪子，此刻倒成了她的刀。
唢呐声起，花轿晃悠悠出了相府。
顾明薇隔着红盖头，听见外面的议论："定北侯世子都病成那样了，冲喜有什么用？"
"嘘，你看迎亲队伍，怎么绕着正门走？"
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顾明薇看见朱漆大门紧闭，迎亲队伍拐向角门。
顾明薇隔着红盖头，能听见轿夫粗重的喘息，他们竟连台阶都没上，首接往侧边拐了。
红烛在轿中摇晃，映得顾明薇眼底寒光一闪。
"到了。"外头有人喊，轿杆一沉。
顾明薇扶着轿壁起身，指尖刚碰到轿帘，便被人用力掀开。
冷风裹着霉味灌进来，顾明薇眼前一花，红盖头被扯了个歪，露出半张脸。
"庶女就是庶女，坐个花轿都没规矩。"说话的是个穿青灰裙的婆子，手里攥着红绸，扯着她的手腕往院里拖。
顾明薇踉跄两步，余光扫过门楣"松鹤居"三个褪色的金漆字。
正厅门敞着，沈氏端坐在檀木椅上，鬓边的翡翠簪子泛着冷光。
她面前的案几摆着茶盏，却连杯热汤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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