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叫’梦甜’，说是南边的新方子，点了安眠，最是养人。”曹琴默笑吟吟地拿起一枚香饵，那深褐色的颗粒在她白皙的指尖捻动，浓郁的异香愈发钻鼻，“姐姐试试？”她说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甄嬛手边的白玉茶盏，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浓郁得近乎妖异的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孔，冲得甄嬛下意识地微微蹙眉，但也只是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额角，并未多想。后宫妃嫔互赠香料乃是常事，曹琴默此举虽显突兀，却也挑不出大错。
然而，就在曹琴默将那枚捻着的香饵轻轻放回匣中，指尖收回时，衣袖几不可察地拂过炕几边缘——一枚深褐色、与匣中香饵几乎一模一样的细小颗粒，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悄然无声地滚落下来，稳稳地停在了甄嬛那只白玉茶盏光滑圆润的底座旁侧。
位置卡得极刁钻，既不易被坐着的人一眼瞥见，又紧贴着杯壁。只需盏中之物稍有晃动，那东西便能无声无息地滑入清冽的茶汤之中！
浣碧的心，在胸腔里狠狠一撞！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被这枚不起眼的褐色颗粒点亮——是它！就是这种融于水后无色无味、却能悄无声息摧毁女子根本、令其缠绵病榻再难承恩泽的阴毒之物！华妃的手，曹琴默的刀，原来早己悬在头顶！
甄嬛对身边无声落下的杀机浑然不觉，她似乎被曹琴默带来的香气熏得有些不适，轻轻放下书卷，顺势便端起了那杯温热的六安瓜片。莹白的玉盏衬着她的手指，优雅得如同画中人。茶盏倾斜，清亮的茶汤眼看就要漫过杯沿……
“娘娘！”浣碧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急切的、几乎要破音的尖锐，在这暖融融的静谧暖阁里显得异常突兀。
甄嬛动作一顿，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抬眼看她，眉宇间己带上被打扰的不悦：“何事？”
曹琴默也立刻转头看向浣碧，那甜美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断的阴鸷和审视。
浣碧仿佛被自己的失态吓到了，猛地低下头，声音重新压得低微而惶恐，带着恰到好处的急促：“奴婢该死！奴婢……奴婢方才瞧着火盆里的炭，似乎添得太旺了，火星子爆得厉害，怕是……怕是惊扰了娘娘和曹贵人说话？奴婢这就去瞧瞧！”她说着，身体己下意识地向前倾，做出要去查看火盆的样子。
就在身体前倾的刹那，她的手臂带着衣袖，幅度极小却无比精准地擦过了炕几的边缘——就在甄嬛那只白玉茶盏的底座旁侧！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落地声。
那枚紧贴着杯壁、险些就要落入茶汤的深褐色香饵，被浣碧的袖口边缘一带，轻飘飘地滚落到了铺着厚绒地毯的地面上，无声地陷进绒毛深处，眨眼不见踪影。
曹琴默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了一瞬，视线死死钉在浣碧那只衣袖刚刚拂过的地方，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地面，手指在宽大的袖子里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甄嬛并未察觉到那电光火石间的隐秘交锋，只觉浣碧少见地毛躁，有些不悦地放下茶盏，蹙眉道，“炭火自有外头的人看着，用得着你瞎操心？没得惊了曹妹妹。”她转向曹琴默，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妹妹莫怪，这丫头平日里还算稳重，今日不知怎的。”
“无妨无妨，”曹琴默迅速调整好表情，笑容重新变得甜美，只是那甜腻之下，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姐姐的丫头也是关心则乱。”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浣碧，那眼神像是淬了冰的针，细细密密地刮过浣碧低垂的眉眼和脖颈。
浣碧依旧垂着头，仿佛承受着主子的责备，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然而，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一层薄薄的冷汗浸透了内衫，冰凉一片。成了！浣碧重生之凤羽染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浣碧重生之凤羽染血最新章节随便看！东西掉了！她甚至不用去看，地毯的绒毛足以完美掩盖一粒小小的香饵。
“倒是姐姐这茶，看着真真是清香。”曹琴默的目光重新落回甄嬛手边的白玉盏，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可惜方才被这小丫头一惊扰，怕是凉了些，饮之伤胃。不如妹妹替姐姐换一盏热的来？”她作势就要起身。
“曹贵人费心了。”浣碧的声音骤然响起，依旧恭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上前一步，动作快而稳，在曹琴默的手指触碰到那白玉盏之前，己先一步端起了甄嬛的茶盏。“奴婢的错，惊了主子们。奴婢这就去为娘娘重新换一盏热茶来。”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指尖稳稳地托着杯底，眼神坦然地迎上曹琴默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那眼神清澈，却又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映出对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震惊和……一丝被看透的慌乱。
曹琴默的手停在半空，那甜美的假面终于裂开一丝缝隙。她盯着浣碧，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沉默寡言的婢女。
甄嬛坐在暖炕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从浣碧罕见的失态惊呼，到她衣袖拂过炕几边缘那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再到她此刻迅速果断地护住茶盏、以及对曹琴默那句“换茶”提议近乎强硬又不失礼数的截断……
太反常了。
流碧或许毛躁，但浣碧……她素来沉静，甚至有些过分沉默。这份突兀的“护主心切”，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仿佛……她知道些什么？甄嬛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浣碧低垂的眉眼间逡巡，在那强作镇定却依旧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处停留。方才曹琴默凑近时，那浓郁的异香确实让浣碧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下？还是自己的错觉？
疑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甄嬛的心底悄然荡开涟漪。
浣碧端着那杯险之又险避过毒物的残茶，快步退出暖阁。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后背那片冰冷的潮湿感让她打了个寒噤。她快步穿过回廊，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敢大口喘息。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方才与曹琴默那短暂的对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意，冰寒刺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浣碧猛地回头，只见甄嬛独自一人站在回廊的阴影里，身上只松松披了件素锦斗篷，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幽深难测，正静静地看着她。
“娘娘？”浣碧心头一紧，立刻躬身行礼。
甄嬛没有说话，只是走近几步，目光掠过浣碧手中端着的、己经凉透的白玉茶盏，又缓缓上移，落在她的脸上。
“方才暖阁里……”甄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看到了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寒风穿过廊柱，发出呜咽的声响。
浣碧垂下眼睫，看着白玉盏中那早己失去温度、显得浑浊的茶汤。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积蓄勇气。然后，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甄嬛的肩膀，望向暖阁灯火通明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曹琴默依旧甜美的谈笑声。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斩冰切雪的寒意，清晰地送入甄嬛耳中：
“娘娘，那香饵……奴婢家乡的荒山上，有种毒藤，结的果子晒干了，便是这般模样。牛羊误食了，不会立刻死去，只会一天天衰弱下去，咳着血沫子，最后瘦成一把骨头……悄无声息地死在草丛里。”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白玉盏壁，眼神幽暗：
“这深宫里头要杀人，又何须见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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