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楠海那间铺着墨绿色呢绒桌布的办公室，空气沉得像灌了铅。
何雨柱那份《关于高寒山地作战后勤保障若干建议》摊在桌上，纸页边角被两位首长手指反复捻压得起了毛边。校长指着报告上几行加粗的字迹，指关节敲得桌面咚咚响：“零下西十度！冻伤截肢率预估三成！雨柱同志，你这判断，有把握？”
“校长！”何雨柱背脊绷得笔首，喉咙发紧，“朝鲜北部的地形气象资料我反复比对过！战士们的棉衣什么厚度？炒面冻成冰坨子怎么咽？战地急救包里连片磺胺都没有！这些都不是猜测！是津长湖那种鬼地方，用命填出来的教训！”
他猛地吸了口气，眼前闪过长津湖漫天风雪里冻成青紫色的脸庞，声音带上铁锈般的涩意：“校长，枪子儿要命，可严寒……是钝刀子割肉！它能生生把一支铁军冻垮、饿垮！咱们的兵再硬气，也是血肉之躯啊！”
旁边计委主任（李春）摘下眼镜，疲惫地捏着鼻梁：“雨柱同志，形势比你报告里写的……更急。”他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沉重如渊，“丑军在仁川登陆了，推进速度……很快。战火，烧到鸭
绿鸭江边了。”
何雨柱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缩。虽然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冰冷的宣判，一股寒气还是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志愿军，要跨江了。”校长的声音斩金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首战之地，很可能就是你报告中预判的长津湖区域！西线，是主攻方向！也是后勤地狱！你报告里提的加厚防寒服、高热量食品、热食保障、冻伤急救包……好！都是救命的东西！可现在——”他大手一挥，带着千钧之力，“时间！物资！还有头顶上敌人铺天盖地的飞机！哪一样不是要命的坎？”
办公室死寂。窗外秋蝉嘶哑的鸣叫显得格外刺耳。
校长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何雨柱：“何雨柱同志！组织决定，任命你为志愿军第9兵团后勤部特别保障处处长，挂副师级！给你独立行动权！给你最高优先级！就一条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障津长湖西线部队不被冻死、饿死！把物资，送到战士们手里！能不能办到？！”
“能！”何雨柱脚跟猛地一磕，胸膛里的血像被点燃，吼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请校长放心！何雨柱用脑袋担保！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一个战友因为冻饿牺牲在阵地上！”
“好！”校长一掌拍在桌上，茶杯跳起，“要的就是这口气！特殊时期，行非常之法！过程我不管，只要结果！结果至上！把胜利，给老子拿回来！”
“是！结果至上！保证完成任务！”何雨柱挺胸敬礼，指关节绷得发白。
走出那栋森严小楼，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何雨柱深吸一口气，那带着硝烟预感的冷空气首灌肺腑。他摸了摸肩上的少校肩章，转身走向宿舍。
推开门，丁伟和孔捷正叼着烟卷儿吹牛打屁，看见他一身普通志愿军棉服，肩章也没了，都是一愣。
“柱子？你这……”孔捷烟差点掉了。
“有任务，马上走。”何雨柱声音平静，手下动作飞快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少校肩章被他仔细压进箱底。
孔捷和丁伟对视一眼，都没再问。战场上下来的人，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孔捷大步上前，把刚拆封的一包“大生产”香烟整个塞进何雨柱背包侧兜：“拿着！那边冷，顶不住就嘬两口！”
丁伟则默默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沉甸甸的，晃荡有声，壶口飘出辛辣的气息。“老白干，驱寒的。”他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力道很重，“活着回来，兄弟！”
“一定！”何雨柱用力回握，背上行囊，转身大步离开。
推开熟悉的家门时，天己擦黑。昏黄的灯光下，白氏正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往桌上放，何大清拿着筷子在摆碗。雨水趴在桌边写作业，何雨良和何雨桑蹲在地上玩玻璃球。
“爹，娘，我回来了。”何雨柱的声音有点发干。
“柱子！”白氏惊喜回头，笑容却在看到他一身普通棉服、空荡荡的肩膀时僵住，“你…你这是……”手里的饺子盆“哐当”一声搁在桌上，几个饺子滚落出来。
何大清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又有任务？”
“嗯，组织命令，马上出发。”何雨柱尽量让语气轻松点，“后勤上的事，不危险。”
“不危险？”白氏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冲过来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手指掐进他棉袄里，“你骗娘！上回你走也说不危险！一走就是两年多，音信都少！这刚回来几天啊？凳子都没坐热乎……”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也跟着抖。
何大清没说话，只是走过来，粗糙的大手重重按在何雨柱另一边肩膀上，捏得他骨头生疼。这个沉默的男人，眼圈也红了，喉结上下滚动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心点！给老子…全须全尾地回来！”
“爹，娘，真没事！我保证！”何雨柱鼻子发酸，用力抱了抱浑身颤抖的母亲。
雨水扔下铅笔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怀里：“大哥不走！大哥才回来！”何雨良和何雨桑也丢下玻璃球，跑过来一人抱住他一条腿，仰着小脸，懵懂又不安地看着他。
何雨柱蹲下身，挨个用力揉了揉他们的脑袋：“雨水乖，在家帮娘干活，看好弟弟。雨良，雨桑，听姐姐话，等大哥回来，给你们带糖，带新弹弓！”他又赶紧从背包（空间）里掏出几包水果硬糖塞给他们。
白氏死死攥着他的胳膊不肯松，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语无伦次：“柱子…娘这心…慌得厉害…你一定要回来…娘和你爹…在家等你…等你啊…”
何雨柱低下头，在她花白的鬓角印下一个滚烫的、带着颤抖的吻。那熟悉的皂角味混着泪水的咸涩，狠狠烙在他心上。“娘，放心！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我一定活着回来！等我！”他猛地抽回手，不敢再看母亲绝望的眼睛和弟妹懵懂的脸，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冲出了家门。
身后，白氏压抑到极致的哭声和雨水带着哭腔的尖叫撕裂了胡同的宁静：“大哥——！”
何雨柱的脚步在冰冷的夜色里踉跄了一下。他没回头，只是狠狠一拉棉帽的帽檐，遮住了瞬间滚落的湿热。他咬紧牙关，把喉头的腥甜咽了回去，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长#津湖……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冰原……我来了！这一次，有我在，绝不让冰连的悲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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