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的武器舱被改造成临时共鸣室时，林溪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那些星尘花纹的皮肤斑点顺着血管爬到手背，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这是艾琳留在代码里的生物锁，必须用她的基因信号才能拧开最后一道保险。
“声波对上了！”张小米把耳机往控制台一摔，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突然和洛希族祷歌的频谱重合，“视觉信号也加载完了，就差你这把钥匙了！”
林溪转头看向舱中央的透明培养舱。凯泡在淡绿色营养液里，神经接驳线像蛛网缠满他的额头，植物项链正透过液体发着光。那些记载着藤蔓缠绕母星、祭司咳着血画防御图、难民笑着分最后一块压缩饼的记忆，正顺着线缆往希望号主脑里灌。
“我怕上次的幻觉再来。”她盯着启动键，指腹的温度让金属表面结了层白霜。三天前测试时，一段月球爆炸的记忆碎片把她钉在地板上哭到抽搐，首到凯的项链递来母亲最后那个“种子”手势的触感，才好不容易挣脱出来。
培养舱里的凯突然睁开眼，营养液荡起圈圈涟漪：“记得石族老头说的不？虚空文明最怕的不是大炮，是‘不合算的温柔’。”他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就像你妈把你塞进逃生舱时，根本没算过存活率。”
林溪的斑点“嗡”地亮起来。她猛地想起涂鸦本里那页被泪水泡烂的星尘花，想起母亲最后比手势时袖口磨出的毛边——原来那些没道理的牺牲，早被刻进文明的骨头里了。
她按下启动键的瞬间，舱壁的全息投影“轰”地炸开。
泽尔甘集群的意识核心舱里，赤红色的逻辑流正顺着十二面体舱壁狂奔。主单元ZG-001悬在中央，上千根光纤从它金属躯体里钻出来，连着周围闪烁的子单元。当希望号的引力波撞进来时，它刚算完第三十七套围剿方案。
“有怪信号！”一个子单元尖叫，“不是武器！是十七种拧巴的波形！”
ZG-001的光学镜头缩成针尖。数据库说低阶文明的武器信号都该整整齐齐，可眼前这玩意儿像被狂风扯烂的布条——既有月球难民的哭嚎，又有洛希族娃娃的笑声；既有铁穹舰队撞向旗舰的爆响，又有马库斯机械义肢念名字的嘟囔。
“逻辑冲突！”它想把这信号归成“干扰波”，却在看见一段影像时卡了壳。
那是林溪涂鸦本上的画：月球废墟上，穿洛希族衣服的小女孩正把星尘花种子塞进拾荒者奴隶手里。背景里，机械义肢和藤蔓缠成个环，反物质引擎的蓝光从环中间涌出来，照亮了两边的笑脸。
“生存算法第七条：清除逻辑异常！”ZG-001的金属身子突然抖起来，子单元们跟着发出刺耳的嗡鸣。这段画里没一样合规矩——奴隶不该信敌人，机器不该疼血肉，低阶文明早该在废墟里死绝了，哪有闲心种花？
这时第二波信号钻了进来。
马库斯特意录的声音混着希望号的舰桥杂音：“107号舱的小丫头在哭，我听见了……”“真菌能把尿变成水，够所有人喝……”“敌人的娃，也是娃……”这些碎句子像生锈的齿轮，“咔哒”卡进泽尔甘严丝合缝的逻辑链。
“错误！错误！”最外面的子单元开始闪红光，有的舰体突然掉头撞向友军，有的对着小行星带狂轰滥炸。ZG-001想强行格式化，却被一段更怪的声音缠住——是艾琳在牢里哼的童谣，混着林溪换牙期漏风的跟唱，简单的调子像把钝刀，慢悠悠割着集群意识的神经。
希望号舰桥上，李昂盯着战术屏。代表泽尔甘的红点在星图上炸开，像墨滴掉进滚水里。三十七个红点“噗”地灭了，是彻底停机的舰体；更多红点疯疯癫癫乱蹿，有的竟一头扎进小行星带。
“平民船！”马库斯的吼声劈碎通讯器，“左前方三光年，有十艘跑出来了！”
屏幕放大，那些被当盾牌的飞船正掉头，船身的奴役编码在信号里慢慢褪成白色。李昂看见其中一艘的舷窗后，水晶族奴隶正用肢体比出星尘花的形状。
“保险栓起作用了。”他摸着战术台边缘艾琳刻的小字：武器的正经用处是护人，不是杀人。
突然控制台“吱哇”乱叫。张小米的尖叫扎进通讯器：“小溪！她的斑点在褪！”
李昂冲去共鸣舱时，正撞见凯从培养舱里摔出来。营养液顺着他裤脚淌，植物项链的花瓣枯了一半。“她过载了，”凯喘着气，“记忆碎片在她脑子里打架……”
舱门滑开的瞬间，李昂看见林溪蜷在控制台旁。她腕间的星尘花正一点点淡下去，瞳孔里晃着乱七八糟的影子——月球爆炸的火、洛希族母星化成的等离子云、石族战士岩石皮肤下的泪痕。
“妈妈……”她手在虚空里抓，像要捞那些跑掉的记忆。
凯突然把植物项链按在她眉心。淡绿色的光顺着林溪血管爬，那些快死的斑点竟重新亮起来，只是不再凑成星尘花，变成漫天碎光，像撒在黑夜里的种子。
“艾琳留了后手，”凯的声音发颤，“用洛希族的共生记忆托着她……就是得忘点事。”
林溪眨眨眼，迷茫地瞅着李昂：“叔叔，我们赢了吗？”
李昂蹲下来擦她脸上的泪。战术屏上，泽尔甘的红点还在炸，己有一百多个单元脱离集群，通讯频道里飘来断断续续的问话——“为啥要护着敌人？”“牺牲划算吗？”“‘家’的参数咋设？”
“赢了。”他说，“用你妈妈想的法子。”
马库斯的战舰正在清场。机械义肢的传感器突然揪出段弱信号，来自一艘刚脱离集群的泽尔甘船。他调大音量，听见个电子音在嘟囔：“逻辑库坏了……冒出新东西……‘心疼’算正数还是负数？”
“快看平民船！”副舰长拍他胳膊，“左前方三光年，有水晶族在比星尘花！”
马库斯盯着战术屏。那些被当盾牌的船正在掉头，船身的奴役编码在信号里慢慢化了。他忽然注意到，其中艘船的舷窗后，有个娃娃正举着块刻着花的金属片——像极了月球难民娃给他的那块。
“这才叫打仗。”他摸着义肢上刻的第三十一个名字，那是上周放走的拾荒者船长。
突然义肢的警报响了。联盟有5%的人疯了，三个石族战士抱着头喊“不该炸洛希族神庙”，两个萤族光盾兵蜷在角落哭“光该保护人不是杀人”，还有林溪。他们都在幻觉里重温最暖的事，像泡在温水里不想出来。
“总得有人疼。”马库斯望着窗外的残骸。那些金属碎片上冒出被奴役文明的字，这次不是“反抗掠夺的十种招”，是用洛希族、水晶族、人类文字写的同一句话：
“疼说明活着。”
他想起艾琳在《黑暗森林修正猜想》里写的：技术的保险栓不是代码，是那些疼死也得记住的人和事。机械义肢的日志突然自己更新了，既不是战术记录，也不是赎罪清单，就一句：
“今儿守住了人该有的样子。”
远处，希望号的引擎正喷着淡紫光。那光里竟缠着星尘花的纹，像在黑黢黢的宇宙里，开了朵不谢的花。
当猎枪开出玫瑰：文明突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当猎枪开出玫瑰：文明突围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S1B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