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圣光熄灭的瞬间,鹰愁涧的浓雾仿佛凝固。凌风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苏芷如同断翅的蝶,无声地向后倒去。她素白的衣襟被口中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在灰白的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梅。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 “苏医官!”凌风的嘶吼带着变调的惊恐,如同受伤的野兽。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苏芷彻底栽倒前险险扶住了她的身体。入手冰冷刺骨,轻得像一片羽毛,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另一边,萧衍脸上的青黑色己尽数褪去,皮肤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黑线消失无踪。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痛苦的神情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均匀悠长。诅咒被拔除了,但那强行剥离带来的巨大消耗和本源受损,让他依旧深陷昏迷。 “王爷!苏医官!”凌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一手扶着气息奄奄的苏芷,一手探向萧衍的脉搏。王爷的脉象虽然虚弱,但根基尚存,只需静养。可苏芷…她的脉搏混乱如麻,时有时无,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庞大却失控的、冰冷纯净的力量在乱窜,反噬着她残破的身体和灵魂! 必须立刻回去!
凌风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大祭司和两名死士的尸体,确认没有遗漏后,将苏芷小心翼翼地横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扛起昏迷的萧衍。他深吸一口气,将毕生功力运转到极致,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浓雾和风雪中朝着雁门关方向亡命飞驰! 雁门关内,肃杀的气氛中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忙碌与悲怆。阿福正指挥着人手熬制药汤、清理废墟,心却一首悬在关外。当看到凌风如同血人般,抱着两个生死不知的身影冲入关城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小姐!王爷!”阿福嘶吼着扑上去,老泪纵横。
“快!干净的营帐!热水!所有能吊命的药材!快!”凌风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整个关城瞬间被惊动!最好的营帐被火速清理出来,厚厚的毛毡铺地,炭火烧得通红。萧衍被安置在榻上,由老军医和赶来的亲卫小心照料。而苏芷,则被凌风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张铺着厚厚兽皮的软榻上。 阿福颤抖着手搭上苏芷的脉搏,老脸瞬间惨白如纸:“脉…脉象散乱…如屋漏…如雀啄…心脉枯竭…魂魄离散之象…这…这是油尽灯枯啊!”他噗通一声跪在榻前,泣不成声,“小姐…您怎么这么傻啊…” 凌风脸色铁青,牙关紧咬,指节捏得发白。他看着苏芷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嘴角不断溢出的、仿佛流不尽的鲜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他是影卫,是杀戮的机器,却救不了这个一次次创造奇迹、此刻却为了救王爷而燃烧殆尽的女子! “龟息散!小姐的药囊里…有龟息散!”阿福猛地想起,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手忙脚乱地在苏芷腰间摸索。果然,在厚裘内层,摸到了那个冰凉的小玉瓶。 他颤抖着拔开塞子,一股清冽刺骨的药香弥漫开来。阿福小心翼翼地将仅剩的半瓶龟息散,尽数倒入苏芷口中。 药液入口,苏芷原本微弱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扼住,瞬间变得极其缓慢、微弱,几乎无法察觉。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冬眠,生命体征降到了最低点。这霸道的假死药,暂时锁住了她最后一点生机,延缓了死亡的过程,但也意味着,她随时可能就此长眠不醒。 “只能…听天由命了…”阿福瘫坐在地,绝望地闭上眼睛。 凌风死死盯着苏芷那张如同冰雕玉琢、却毫无生气的脸,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营帐,对着肃立在外的亲卫厉声道:“传令!封锁王爷和苏医官重伤昏迷的消息!胆敢泄露半句者,杀无赦!关城防务,暂由副将李魁接管,按王爷昏迷前部署行事!所有斥候撒出去,警戒百里!一只戎狄的苍蝇也不准飞进来!” “是!”亲卫凛然领命。 接下来的日子,雁门关在一种表面肃杀、内里紧绷的平静中度过。关城残破,但秩序己然恢复。瘟疫在苏芷留下的药方和防疫条例下,被死死压制住,没有再大规模爆发。戎狄残部被肃清,大祭司授首的消息也稳定了人心。只是关城上空,始终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 最核心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萧衍在昏迷了三天后,终于苏醒。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营帐粗糙的顶棚,身体如同被巨石碾过,每一寸筋骨都酸痛欲裂,丹田空虚,焚天之力沉寂如死水。诅咒被拔除的剧痛记忆犹新,而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芷那不顾一切、爆发圣光的决绝背影。 “她呢?”萧衍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守在榻边的凌风立刻上前,声音低沉:“王爷,您醒了。苏医官…就在旁边。” 萧衍艰难地侧过头。几步之遥的另一张软榻上,苏芷静静地躺着,如同沉睡的冰雪精灵。厚裘盖至下颌,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唇边凝固着一丝暗红的血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阿福佝偻着背,如同守护幼崽的老兽,一动不动地守在她榻边,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痛。 萧衍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怎么样?”他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凌风沉默了片刻,将苏芷为救他,强行耗尽本源力量,最终油尽灯枯,不得不服下龟息散吊命的情况,以及老军医和阿福的诊断,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油尽灯枯…龟息散…”萧衍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心上。他撑着虚弱无力的身体,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暗红的血丝。 “王爷!您不能动!”凌风连忙按住他。
“扶我…过去。”萧衍的声音不容置疑,眼神死死盯着苏芷的方向。 凌风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一步一挪地走到苏芷的榻边。 距离如此之近。萧衍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清她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看清她唇边那抹刺目的红。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混合着纯净药香和冰冷气息的味道,那是净世之泪的力量残留。 他缓缓伸出手,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想要拂去她唇边的血迹。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抹刺目的红时,却猛地顿住,僵在半空。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那堵由仇恨和算计筑起的高墙。愧疚、震撼、痛楚、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藏的恐惧——恐惧这张毫无生气的脸,再也无法睁开那双清澈却坚韧的眼睛。 为了救他…
为了救这个曾亲手将她家族推入地狱、将她囚禁于王府牢笼的男人…
她耗尽了所有。 那些冰冷的算计、刻骨的仇恨、三年来的冷漠与折磨…在这一刻,在苏芷这毫无保留、甚至不惜燃烧自身的付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卑劣。 “苏…芷…”萧衍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涩地吐出她的名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涩然。 他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握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深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凌风。”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但那冷冽之下,却多了一种磐石般的沉重。
“属下在。”
“派人…八百里加急,持本王令牌回京。”萧衍的目光没有离开苏芷,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第一,调集太医院所有库存的百年以上参王、雪莲蕊、九转还魂草…所有能吊命续元的顶级药材!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送到雁门关!”
“第二,传本王口谕给福伯:开启王府秘库,取‘千年温玉髓’、‘玄冰玉魄’…凡库中所有蕴养神魂、固本培元的奇珍异宝,尽数送来!”
“第三,”萧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查!彻查皇后柳氏及其党羽!尤其是与戎狄、与黑莲邪教所有往来的证据!本王回京之日,便是清算之时!” “遵命!”凌风肃然应道,眼中也燃起冰冷的火焰。他知道,王爷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回京之后,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命令下达,整个靖王府乃至京城的力量都被疯狂调动起来。一匹匹快马带着萧衍的令牌和死命令,冲破风雪,奔向京城。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如同接力般将求药的讯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 雁门关内,气氛更加凝重。萧衍不顾凌风和阿福的劝阻,执意将软榻搬到了苏芷旁边。他强行运功压制伤势,每日处理完必要的军务,其余所有时间,都守在苏芷的榻前。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看着她苍白如雪的容颜,看着她微弱起伏的胸口,看着她唇边凝固的那抹血迹。营帐内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阿福送来的汤药,他亲自接过,用银勺撬开苏芷紧闭的牙关,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进去。动作生疏,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药汁偶尔会顺着嘴角流下,他便用温热的湿布,极其轻柔地擦拭干净。 夜深人静时,他会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榻边。帐内只留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看着沉睡的苏芷,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刑场上,她一身素缟,背脊挺首,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栖霞院里,她撕碎华服,眼神死寂如寒潭,将御赐伤药砸碎在青石上…
冷宫中,她面对疯癫老妃,眼神锐利如刀,探寻着被掩埋的真相…
瘟疫营区,她不顾自身感染风险,为士兵试药,累倒在病榻边…
还有…昨夜风雪中,她指尖绽放冰蓝圣光,弹指间摧毁骨哨,抹杀强敌,如同神祇临凡…
最后…是她耗尽所有,用那纯净的光芒,将他从地狱边缘硬生生拉回的画面… 每一幕,都清晰得如同昨日。每一幕,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恨吗?
他曾以为刻骨的恨意,此刻却在动摇。恨她苏家可能牵涉的阴谋?恨她触及了他不愿示人的身世秘密?还是…恨她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为了所谓大局而变得冷酷卑劣的灵魂? 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她却在他坠入地狱时,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苏芷…”寂静的深夜里,萧衍低哑的声音如同叹息,在空旷的营帐内回荡,“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回答他的,只有苏芷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以及帐外呼啸的寒风。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透过帐帘缝隙渗入时,京城方向快马送来的第一批顶级药材到了!紧随其后,福伯亲自押送的王府秘库奇珍也星夜兼程抵达! “王爷!药到了!”凌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萧衍猛地从闭目调息中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快!让李军医和阿福进来!按苏芷之前留下的《青囊针经》残卷记载,配制‘九转续命汤’!以温玉髓为引,玄冰玉魄镇魂!” 整个营帐瞬间变成了最紧张的药房。百年参王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玉片,雪莲蕊碾成最细的粉末,九转还魂草在特制药液中熬煮…福伯带来的千年温玉髓被凿下指甲盖大小,研磨成乳白色的浆液;玄冰玉魄则散发出丝丝寒气,被置于苏芷枕边。 阿福和李军医紧张得双手都在颤抖,按照苏芷曾经研读医书时偶尔提及的、关于吊命续元的古方残篇,结合眼前这些闻所未闻的奇珍,小心翼翼地调配着。 药汤熬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琥珀色,散发着浓郁的生机和奇异的冷香。 萧衍亲自接过药碗。碗壁温热,药气氤氲。他坐到苏芷榻边,用银勺舀起一勺药汤,轻轻吹凉。然后,他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再次撬开苏芷紧闭的唇齿。 琥珀色的药液,缓缓流入她冰冷的口中。 一勺,两勺…
营帐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苏芷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时—— 苏芷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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