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在周淑萍汗湿的脸上，那条“发送成功”的提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胸腔里激荡起巨大的涟漪。紧张、兴奋、还有一丝后怕，让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山林死寂，只有远处工地的机械轰鸣隐隐传来，此刻却像不祥的鼓点。
“走！快回村！”周淑萍压低声音，眼神扫过身边同样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李强等人，“东西到手了，这里不能久留！”他们像受惊的鹿群，凭借着对山路的熟悉，在浓重的夜色掩护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撤离。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身后有看不见的追兵。
青山镇派出所，所长办公室。
手机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张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和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的敲击，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突然，“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出的信息来自“周淑萍”，附件是一个视频文件，还有一行简短的定位坐标。张斌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迅速点开视频。
昏暗、摇晃的画面，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刺鼻的恶臭仿佛能穿透屏幕。倾倒的粘稠毒液、沉重的黑色垃圾袋、锈迹斑斑的危险品铁桶、工人麻木的动作……最后，镜头死死定格在那个被遗弃在坑边的空桶上——“神农生物制剂——专用”的字样，在倒车灯惨白的光线下，狰狞无比。
张斌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锐利如刀，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反复看了两遍，尤其是“神农生物制剂”那几个字，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铁，烙在他的神经上。够了！这绝对够了！这不再是模糊的指控，这是赤裸裸的犯罪现场实录！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指翻飞，迅速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内部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老鹰，是我，张斌。”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鱼’咬钩了，大雷！需要立即行动！坐标和关键证据马上发你，视频清晰，涉及危险品非法倾倒，源头首指‘神农’。请求立即协调市局环境犯罪侦查支队、特警，还有……省厅督察组备案通道！要快！对方随时可能湮灭证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同样冷静果断的声音：“明白！材料接收中。‘鹰巢’即刻启动预案，协调力量。省厅通道己同步开启备案。你那边稳住，保护线人，我们最快速度赶到！”
挂断电话，张斌立刻又拨通了周淑萍的号码，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张所！”周淑萍的声音带着喘息和紧张。
“东西收到！干得漂亮！”张斌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们现在立刻回合作社，锁好门，不要单独行动！通知所有参与盯梢的人，全部撤回，集中在一起，互相照应！手机保持畅通，但除了我，任何人问今晚的事，一概不知情！明白吗？”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关切，“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证据原件！风暴要来了，在风暴中心站稳脚跟之前，你们就是最脆弱的！”
“明白！张所！”周淑萍的声音透出一股豁出去的坚定，“我们马上回去！您放心！”
青山坳养蜂专业合作社。
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周淑萍、李强和几个参与行动的骨干围坐在桌边，桌上放着那部拍下关键视频的手机。其他闻讯赶来的村民或坐或站，脸上交织着愤怒、期待和深深的不安。
“张所说……风暴要来了？”一个老汉颤巍巍地问。
“来了好！”李强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通红，“这帮孙子把毒往咱祖祖辈辈活命的山里倒，把咱的蜂子都毒死了，娃子老人病倒，他们就该遭雷劈！张所拿到证据了，肯定饶不了他们！”
“可……神农集团那么大势力……”有人忧心忡忡，“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来找咱们麻烦？”
这话像冷水泼进油锅，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和担忧声。
周淑萍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有力：“怕？现在怕也晚了！咱们把天捅了个窟窿，就得有顶住天的胆子！张所让咱们聚在一起，就是互相壮胆，互相保护！从现在起，合作社就是堡垒！谁也别单独出去，把门窗都检查好！咱们手上有铁证，邪不压正！”
她的话像定心丸，暂时压下了恐慌。男人们自发地开始加固门窗，女人们则准备了些水和干粮。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远处的工地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机械的轰鸣声在深夜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疯狂。
废弃矿场山坳。
就在周淑萍他们撤离后不到两小时，几辆越野车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那个刚刚进行过罪恶倾倒的山坳。车上跳下十几个穿着黑色运动服、手持强光手电和铁锹的人，动作迅速而专业，显然不是普通的工地工人。为首一人眼神阴鸷，正是神农集团安保部的头目，绰号“黑豹”。
“妈的！动作快点！”黑豹低吼道，用手电照着那个刚被填埋不久、泥土还十分松软的新坑，“挖！把里面的东西全挖出来！一点痕迹都不能留！桶！袋子！全拉走！坑填平，撒上生石灰！快！”
铁锹飞舞，泥土翻飞。然而，就在他们刚挖到一半，露出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塑料袋边缘时——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山林的寂静！由远及近，瞬间从西面八方包围过来！无数道雪亮的车灯如同利剑，穿透黑暗，将整个山坳照得如同白昼！
“警察！不许动！”
“放下工具！双手抱头！”
“原地蹲下！”
威严的喝令声通过扩音器响彻山谷。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如同神兵天降，从山坡上、从树林中迅速合围，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指向了坑边那群惊慌失措、正试图毁灭证据的人。
黑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铁锹“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警力包围圈，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下意识地想摸口袋里的手机，手腕却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死死钳住。
“别动！”一名面容冷峻的警官站在他面前，正是张斌。张斌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坑里半露的毒物，扫过旁边还没来得及清理走的印有“神农生物制剂”的空桶，最后落在黑豹绝望的脸上。
“铐起来！”张斌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一个都不许放走！封锁现场！通知环境应急监测和刑事勘查技术队，立即进场！全面取证！”
警灯闪烁，将山坳映照得一片红蓝交织。罪恶在黑夜中被钉在了原地，而一场席卷青山镇，甚至震动更远地方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张斌站在坑边，看着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提取那些致命的证据，目光投向山坳外青山坳村的方向，那里，有一群勇敢的村民，正和他一起，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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