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向前跨了一小步。这一步,立刻让陈小野如临大敌,扳手瞬间又绷紧了几分,横在身前,关节因为用力而再次发出“咔吧”的轻响。周淑萍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
然而李强只是停在那里,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着陈小野那张混杂着凶狠与稚气的脸,不再是纯粹的凶恶,里面混杂着一丝意外,一丝审视,甚至……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某种地下丛林法则的认同。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少年那双燃烧着火焰、却又因为恐惧而微微失焦的眼睛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玩味。
黄毛青年被这变故搞懵了,他看看李强,又看看依旧举着扳手、像炸毛刺猬一样的陈小野,脸上露出不解和一丝不甘:“强哥?这小子他……”
“闭嘴!”李强头都没回,低喝一声,那声音里的冷意让黄毛立刻噤若寒蝉。李强重新看向陈小野,向前踏了一小步。陈小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扳手立刻前指,手臂的颤抖因为高度紧张而变得更加剧烈,指关节捏得发白。
“小子,劲儿挺冲啊?”李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腔调,像是在评价一件货物,又像是在回忆什么,“像他妈个狼崽子!”他啐了一口,语气说不清是嘲弄还是赞叹,“跟你那个虚头巴脑老子,倒是一点也不像!”
“老子”!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了陈小野的胸腔深处。陈建国——他占着父亲的名分,却活成了自己和妈妈的噩梦。他炫耀着“我有抚养权”,却让自己在弃养中长大。他在外面灯红酒绿,享受着他所谓的“单身自由”的狂欢盛宴,每一次碰杯的清脆声响,都像是砸在母亲心口上的重锤,逼着她,也逼着自己,一口口咽下被至亲遗弃的苦果。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仇敌的凶器,而是父亲转身时,衣角扫落的冰渣—— 它割碎依赖,冻伤童年,在幼小心灵刻下西个血字:“你不值得”。那个名字背后是母亲绝望的啜泣。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咙,少年只觉得眼前发黑,握紧扳手的指节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泛起死白色,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李强像是没看见少年濒临崩溃的怒火,他的目光越过陈小野剧烈起伏的肩膀,落在后面周淑萍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他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周姐,”他的声音刻意放缓,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霜的毒针,“站首了,别哆嗦。天没塌下来。”他故意顿了顿,享受般地看着母子俩紧绷到极致的神情,“你那笔债务…”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客厅里的空气被这停顿拉扯得稀薄无比,只剩下扳手细微的嗡鸣和陈小野粗重得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周淑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破了皮肉,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清了。”李强终于吐出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炸雷在狭小的空间里轰然爆开。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陈小野脑子里炸开了。清…了?那个像跗骨之蛆一样纠缠了他们家几年,榨干了每一分钱、每一滴希望,把母亲逼得形容枯槁的巨大窟窿…没了?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因愤怒而沸腾的血液。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嘶喊:为什么?
他高高举着扳手的手臂,那绷紧到极限、几乎要撕裂肌肉的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巨斧骤然劈断。支撑着他像一堵墙般挡在母亲身前的最后一丝狠劲,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的“喜讯”彻底抽空。手臂猛地一软,沉重的铁扳手带着惯性,从他骤然失去力量的手中向下滑落。
“哐当——!”
金属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刺耳得令人心悸。扳手在冰冷的地上弹跳了一下,滚了几圈,最终歪斜地躺倒,棱角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死寂的微光。
陈小野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踉跄着退后半步才勉强站稳。他茫然地低下头,视线空洞地落在那把刚刚还被他视为唯一倚仗的冰冷凶器上。它此刻躺在地上,像一条死去的毒蛇,丑陋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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