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警告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周淑萍张着嘴，后面所有愤怒的辩驳都被堵在喉咙里，噎得她几乎窒息。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剧痛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一丝腥咸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她只能无助地看向身边的林楠律师。林律师嘴唇紧抿着，对她投来一个混合着焦虑和无奈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钱律师似乎很满意这短暂的混乱带来的效果。他微微颔首，继续他的“表演”：“基于以上事实证据，我方再次重申诉讼请求：申请人陈建国作为小野的亲生父亲，拥有稳定的经济基础、良好的生活环境和健康的心理状态，完全具备抚养小野的能力和条件。为保障未成年人小野的健康成长，恳请法庭维持原判，小野随申请人陈建国共同生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淑萍惨白的脸，最后落回审判席，“同时，考虑到周淑萍女士目前的经济状况和实际表现，我方认为她并不具备负担小野抚养费的能力，故在此次诉讼中暂不主张。我方唯一的诉求，就是孩子的健康成长。”
“不负担抚养费？”周淑萍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颅腔里炸裂开来，碎片西溅。他不给钱？他还要抢走小野？！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掠夺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仅存的堤坝。“陈建国！你……”她身体里猛地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力量，试图从那张冰冷的椅子上弹起来，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要扑向敌人。然而，断裂的肋骨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像一把无形的巨大铁钳狠狠夹住了她的胸腔。力量瞬间被抽空，她身体猛地一晃，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跌回硬木椅面。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金星狂舞，冷汗像冰冷的溪流，瞬间浸透了浆洗得发硬、紧贴着皮肤的衣领。
“肃静！”审判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周淑萍身上，“法庭充分注意到原被告双方的意见及证据。考虑到小野己年满十三周岁，具备一定的认知和表达能力，为最大限度尊重未成年人的真实意愿，保障其权益，本庭决定……”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庄重，“现在传唤被监护人陈小野到庭，由其本人当庭表达随父或随母生活的意愿。”
时间仿佛被投入粘稠的沥青中，每一秒的流淌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迟滞感。沉重的侧门被法警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光影分割线里，被高大的法警身影衬得格外单薄。是小野。
周淑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断裂的肋骨生疼。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贪婪地、焦灼地黏在儿子身上。小野穿着她省吃俭用买的白色防晒衣外套，头发似乎刚剪过，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一步一步，挪得极慢，仿佛脚下不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而是布满荆棘的泥沼。他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左侧那道几乎要将他灼穿的、属于母亲的视线。
“小野！儿子！”周淑萍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胸腔被挤压的嘶哑，她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但脸上僵硬的肌肉和肋骨的剧痛只扭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别怕，到妈妈这里来！”
小野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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