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却带着刻意拔高的、属于少年变声期的声音，突兀地刺破了法庭的死寂。
“法官！”小野猛地从旁听席前排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光滑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周淑萍那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首首看向审判长。
“法官……”他的声音初时带着一丝表演性的哽咽，恰到好处地拨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我十三岁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法官和陪审员，最终落回审判长脸上，那份属于少年人的执拗，如同初生的嫩芽顶开沉重的石板，清晰地破开那层泪光，显露出来，“我有自己的想法！”
法庭里落针可闻，只有他清亮而带着些许变声期沙哑的嗓音在回荡。
“我希望和爸爸身边生活，”他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目光转向陈建国，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孺慕，“我希望法庭能保护未成年人的权益。我不要回爸爸的老家去。” 他微微垂下眼睑，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失落，“以前……放学的时候，看着别人有爸爸来接，书包被爸爸拎着，坐在爸爸自行车后座上……我很羡慕，真的很羡慕。”
旁听席上传来几声压抑的叹息，陪审席里一位年纪稍长的女陪审员，悄悄别过脸，用手指快速抹了一下眼角。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飞快地扫过周淑萍，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有愧疚，有躲闪，还有一丝奇异的、被物质许诺所点燃的狂热。他挺起胸膛，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至于我妈妈……一个月能来看我两次，足够了！真的够了！请法官考虑我的意见！”
“小野——！”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喊从周淑萍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不是呼唤，是灵魂被生生撕裂时发出的哀鸣。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死死抓住面前的桌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扭曲，法庭的穹顶仿佛要坍塌下来。负债单亲妈的逆风翻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负债单亲妈的逆风翻盘最新章节随便看！她看着那个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那个她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甚至献上生命的孩子，此刻穿着仇人买来的华服，站在那个毁掉她人生的男人身边，用最锋利的语言，亲手将她的心剜出来，再狠狠地、反复地践踏。一股无法形容的腥热猛地冲上喉咙，她感到口腔里弥漫开铁锈的味道，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陈建国脸上那点残余的紧张早己被狂喜取代，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搂住小野的肩膀，动作亲昵得近乎夸张，声音洪亮而充满“慈爱”：“好孩子！这才是我陈建国的好儿子！法官大人，您听听，听听孩子的心声！这才是为他好啊！”他用力拍着小野的肩膀，像是在展示一件价值连城的战利品，目光得意地扫过摇摇欲坠的周淑萍。
钱律师迅速整理了一下领带，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沉稳有力：“审判长，当事人陈小野己年满十三周岁，依据《民法典》相关规定，其本人意愿应作为判决的重要依据。其明确表示希望随父亲陈建国生活，且理由充分合理。结合此前庭审调查，陈建国先生的经济能力、居住环境、教育条件均远超原告周淑萍女士，能最大限度保障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恳请法庭尊重未成年人的真实意愿，依法作出最有利于其成长的判决。”
周淑萍呆坐在原告席，世界彻底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只有一片刺目的、令人作呕的白光。陈建国志得意满的笑声、钱律师收拾文件的窸窣声、旁听席的议论声……所有声音都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桌面上那部冰冷、碎裂的手机。指尖下的玻璃裂纹，带着一种粗砺的痛感。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碎裂的边角深深硌进皮肉里，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彻底碾碎的万分之一。鲜红的血珠，无声地从她紧握的指缝间渗出，顺着手机碎裂的纹路蜿蜒而下，如同一条绝望的、猩红的溪流，浸染了那蛛网般的伤痕。身后，是陈建国用力拍着小野肩膀的大笑声，那笑声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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