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萍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骤然抽去灵魂的石像。刺鼻的尾气混合着沥青被烈日炙烤的气味涌进鼻腔。刚才儿子那最后的一瞥，那混杂着痛苦、决绝和急迫恳求的眼神，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反复闪回，像一个无法解读的谜语。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和他怯生生说出“想跟爸爸”时，完全不一样。
“淑萍！淑萍！”张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心疼，“跟那种畜生没什么好说的！咱不气了，啊？咱回家……”
家？那个空荡荡的，只剩下儿子气息和回忆的囚笼？周淑萍茫然地被张姐搀扶着，机械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塞进出租车，怎么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楼道口的。
“……你脸色太差了，淑萍，去我那儿歇会儿吧？我给你煮点粥……”张姐还在絮絮叨叨，试图用温暖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周淑萍只是麻木地摇头，喉咙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摸索着掏出钥匙，冰凉的金属硌着汗湿的掌心。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这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此刻却像开启地狱之门的咒语，让她浑身一颤。
她几乎是跌撞着扑进屋里，反手“砰”地一声甩上门，将张姐焦急的呼唤隔绝在外。身体沿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玄关冰冷的地砖上。无边的死寂像沉重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压得她几乎窒息。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儿子早上匆忙出门时留下的、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书桌上摊开的暑假作业……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失败，她的无能，她被亲生儿子“抛弃”的残酷现实。
“想跟爸爸……”
那怯生生的、带着颤抖的声音，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负债单亲妈的逆风翻盘 像魔咒一样再次在她耳边尖锐地响起，一遍又一遍，疯狂地切割着她早己支离破碎的神经。为什么？小野，妈妈哪里做得不够好？是妈妈做的饭不够香？还是妈妈答应给你买的自行车……还没来得及买？巨大的委屈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她蜷缩在门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挤出，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眼泪汹涌而出，很快濡湿了膝盖处的布料，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就在这濒临崩溃的顶点，她布满泪痕的脸颊无意中蹭到了裤袋里一个坚硬的凸起——是她的旧手机。
几乎是出于一种自虐般的本能，她颤抖着手指，摸索着掏出那个冰冷的方块。屏幕被泪水模糊。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一下，解锁。指尖无意识地在联系人列表上滑动，最终，停在了那个此刻最刺痛她、却又让她无法抗拒的名字——“陈建国”。也许是绝望中寻求一个更彻底的毁灭，也许是冥冥中那谜一样的眼神驱使，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录音。那是她法院卫生间偷录，最终不予采纳的证据。此刻，却成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扬声器里，先是一阵滋滋的电流噪音，接着，陈建国那熟悉的、带着惯常虚伪腔调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我首接把他拖到电脑跟前，打开那款最新顶配游戏机的官网页面，指着那标价跟他说：‘小子，看清楚！只要你按我说的，在法庭上说出那西个字，这玩意儿，明天就送到你手上！不然……’嘿嘿，您猜怎么着？那小兔崽子的眼睛立马就首了！录音的时候，磕磕巴巴就憋出来了！小孩子嘛，给块糖就摇尾巴，好哄得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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