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内,西季农场模拟的微风带来一丝清凉。林晚站在窗边,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隔热玻璃和窗外扭曲的热浪,落在了那个踉跄走向毁灭的、属于白小薇的微弱热源信号上。那干枯、绝望的身影,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入了她尘封的记忆,一段发生在末日洪水初临时的、关于赵天宇如何“求生”的肮脏往事,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上一世,当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融化的冰水,疯狂灌入城市。林晚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躲在一栋写字楼较高的楼层走廊里,怀里紧紧抱着她仅剩的背包,里面是半瓶水和几包过期的饼干。恐惧和无助吞噬着她。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拨开混乱的人群,朝她跑来。
是赵天宇。他同样狼狈,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昂贵的羽绒服沾满泥污,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定的光芒。
“晚晚!总算找到你了!” 赵天宇一把抓住林晚冰冷的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深情”,“吓死我了!这鬼天气!你没事就好!” 他不由分说地将一件相对干爽的厚外套披在林晚身上,那外套林晚认得,似乎是他们系里另一个家境很好的艺术系女生的。
“天宇…你怎么…” 林晚又惊又喜,仿佛在绝望的洪水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别说话,跟我来!我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赵天宇不由分说,拉着林晚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他的手温暖有力,驱散了林晚一部分寒意和恐惧。
他们来到一个被杂物堵住的安全通道角落,这里相对干燥,避开了主要人流。角落里,竟然还铺着几张相对干净的垫子,甚至还有一小堆用防水布包着的食物——几包压缩饼干、几瓶水,甚至还有几块巧克力!
“这…这是?” 林晚惊呆了。
“嘘…” 赵天宇竖起手指,露出一个疲惫却“可靠”的笑容,“别声张。这是我…想办法弄来的。”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关切地看着林晚,“快吃点东西,看你都冻坏了。” 他把一块巧克力和半瓶水塞进林晚手里。
那一刻,在寒冷、饥饿和恐惧中,赵天宇的形象在林晚心中无比高大。他是她的英雄,她的依靠。她完全没去想,他一个普通学生,在如此混乱的初期,是如何“弄来”这些宝贵的物资和这个避风港的。
安稳下来后,林晚才逐渐注意到一些不对劲的细节。
物资的来源,她不止一次看到,赵天宇会“恰好”遇到一些同样落单、惊慌失措的女生,通常是家境不错、或者带着些物资的。他总是用那套“温柔可靠”的面具,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和“对她们的担忧”,轻易地获取她们的信任。然后,她们的“多余”食物、水,甚至是一些有用的药品、小工具,就会“自愿”地出现在他们这个小小的避风港里。林晚曾看到一个叫李思思的医学生,红着脸把自己珍藏的一小瓶抗生素塞给赵天宇,说“天宇哥你身体弱,预防着点…” 而赵天宇则“感动”地收下,转头就随手放进了“公共物资”里,实则由他掌控。
这个角落原本属于一个叫孙萌萌的艺术系女生和她几个朋友。孙萌萌家境优渥,性格强势,在混乱初期占据了这个好位置。赵天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也许是展现了他的“领导力”或“对女生的保护欲”,竟然让孙萌萌默许了他们加入,甚至后来孙萌萌还隐隐对赵天宇表现出好感。赵天宇则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几个女生之间,对孙萌萌是“欣赏和依靠”,对李思思是“需要她的照顾”,对林晚则是“唯一真爱”。他像一个高明的导演,让每个女生都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心甘情愿地贡献着自己的价值。
在记忆的碎片中,白小薇的身影也出现了。那时的她还带着点婴儿肥,穿着精致的羊绒衫,在洪水中很快变得狼狈不堪。她似乎比林晚更早“遇到”赵天宇,眼神里充满了盲目的崇拜和依赖。赵天宇对她则是另一种态度——若即若离,偶尔给予一点廉价的关心,却让她死心塌地。林晚记得有一次,赵天宇“无意”中抱怨了一句水快喝完了,白小薇就冒着危险,趟着及膝的脏水去另一层楼找水,回来时摔得一身泥,却献宝似的把找到的半瓶水递给赵天宇。赵天宇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接过,连句关心都没有。
好景不长。随着洪水持续上涨,物资越来越匮乏,人心也越发险恶。赵天宇的“避风港”也受到了冲击。
孙萌萌的“价值”在于她占据的地盘和她本身的家世光环(初期还有点威慑),但当她家人的救援迟迟不来,她囤积的食物也耗尽时,赵天宇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
李思思的医药知识在初期很宝贵,但后来药品耗尽,她的“价值”也急剧下降。
而林晚和白小薇,则成了赵天宇眼中仅存的、还能压榨出东西的“资源”。
林晚记得最清楚的一次:赵天宇在一个寒冷的雨夜,抱着她,声音低沉而“痛苦”:“晚晚…我们快撑不住了…萌萌那边也没吃的了…思思的药也光了…我…我真没用,保护不了你们…” 他引导着林晚,让她“自愿”交出了自己藏在贴身口袋里、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金项链。“这个…也许能换点吃的…” 林晚当时只想着能帮到“大家”,帮到“天宇哥”。赵天宇“感动”地收下,承诺一定会换到食物。结果呢?食物没看到,赵天宇自己的口袋里,却多了一小包他偷偷藏起来的、不知从哪个女生那里“弄来”的牛肉干。
最终,当洪水彻底淹没了他们所在的楼层,尸变的怪物开始在水中出现时,赵天宇的“求生艺术”达到了顶峰。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己经“无用”的孙萌萌和李思思,她们在混乱中失散,生死不明。只带上了看起来最“听话”、还能背点东西的林晚,以及那个永远对他言听计从、像影子一样的白小薇。他让两个女生在前面探路,自己则躲在相对安全的后方。首到…遇到那半箱漂浮的罐头,以及汹涌而来的尸群…
回忆的碎片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林晚的神经。赵天宇那套“温柔陷阱”、“情感操控”、“价值榨取”的手段,在末日初期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他像一只贪婪的蜘蛛,用虚伪的丝线编织着名为“依靠”和“爱情”的网,捕捉着一个又一个涉世未深、在绝望中渴望温暖的“飞蛾”。孙萌萌、李思思、白小薇…还有曾经的自己…都不过是他的猎物和垫脚石。
林晚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窗外那片被烈日熔炼的废墟。白小薇那微弱的热源信号,在扭曲的热浪中几乎难以分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白小薇…” 林晚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毫无怜悯,“你也不过是他末日求生手册里,最新一页、也即将被撕掉的…消耗品罢了。”
堡垒内,凉爽依旧。堡垒外,是能将灵魂都蒸干的熔炉。赵天宇的“求生艺术”,在持续攀升的恐怖高温和彻底枯竭的资源面前,终于走到了尽头。他和白小薇,这对畸形的“共生体”,终将被这无情的烈日,烧成两撮无人问津的灰烬。而林晚的心中,只剩下对过去愚蠢的彻底诀别,以及对未来道路更加坚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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