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在经历了之前突破70度的恐怖峰值后,终于开始显现出缓慢下降的迹象。然而,这种“下降”绝非福音。温度计的水银柱依然顽固地停留在**45度左右的高位,空气依旧灼热得令人窒息。天空不再是铁锈红,而是变成了一种浑浊的、令人压抑的铅灰色。阳光虽然不再如钢针般毒辣,却像一块巨大的、烧红的烙铁,闷闷地压在头顶。更致命的是,湿度急剧攀升,空气变得粘稠无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滚烫的浓汤,汗水根本来不及蒸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闷得人喘不过气。 这种“降温”,不过是地狱从干烧模式切换到了蒸煮模式。
“妈的…还不如之前烤着痛快!”苏木躺在沙发上,即使室内有空调扇(依靠修复后的小型蓄电池勉强驱动),也感觉像在桑拿房,他烦躁地撕扯着黏在脖子上的绷带边缘,“这闷罐子…喘气都费劲!”
陆沉站在窗边,眉头拧成了疙瘩。楼下那片黑绿色的泥潭,在高温高湿的双重夹击下,正发生着更为恐怖的蜕变:**表面在湿气作用下并未完全板结,反而呈现出一种半凝固、半流淌的恶心状态。无数道深浅不一的裂缝如同溃烂的伤疤,在泥潭表面纵横交错。裂缝深处,浓稠如沥青的黑色污泥被地底深处蒸腾的热气和发酵的沼气持续顶起,翻滚着,鼓出一个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沼气泡泡,破裂时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溅起带着毒菌的黑泥浆。变异蟑螂和蠕虫在这种湿热的环境里更加疯狂地蠕动、繁殖,数量似乎有增无减。
“不只是闷热,”林晚戴着隔热护目镜,通过望远镜观察远方,“地壳活动更频繁了!看那边!”她指向天际线。只见远方一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高楼,在持续的湿热膨胀和地层应力下,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紧接着,整面承重墙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泥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然后轰然向内塌陷!大楼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巨人,带着漫天烟尘、碎玻璃和断裂的钢筋,沉重地倒入下方冒着沼气、如同沸粥般的泥潭中,激起数十米高的、混合着污秽的浊浪!冲击波让2201的窗户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湿热膨胀加剧地陷!”陆沉一拳砸在窗框上,眼神冰冷,“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据点内瞬间气氛凝重。诺诺吓得丢掉她的“听诊器”,扑到林晚怀里:“阿姨!楼…楼倒了!好可怕!”林晚紧紧抱着她,轻拍后背:“不怕,诺诺,我们在家里,很安全。”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忧虑。这栋居民楼再坚固,也经不起持续的地质破坏和极端湿热环境的侵蚀。
休整?不,是备战!
短暂的震撼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太阳能板的修复成为重中之重!苏木不顾陆沉的“镇压”,单脚蹦跶到工作台,在陆沉和林晚的辅助下,利用升级后的制造台功能,争分夺秒地修复太阳能板。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额头淌下,浸透了绷带。“这鬼天气!湿度这么大,焊点都容易虚!这块接线盒里的水汽…得烘干!”他一边咒骂,一边用灵巧的手指、空间提供的精微工具和一个小型热风枪(空间存货)进行除湿和焊接。陆沉负责稳固组件和递工具,手臂肌肉贲张。林晚则用检测仪实时扫描组件状态和环境湿度,提供数据支持。三人配合默契,空气中弥漫着焊锡、臭氧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高温高湿环境加速了桶装水的污染风险,霉菌在瓶口滋生。林晚将大部分水收入空间保存,只留少量日常使用,并加强了煮沸消毒。空间农场的作物在微调光照和湿度下顽强生长,但番茄叶片出现了霉斑,黄瓜藤蔓有些萎蔫。“湿度太高,病害风险大增。必须找到抗病性更强的种子,或者…更高效的除湿方法。”林晚忧心忡忡。诺诺也懂事地不再嚷嚷着要“多多的红果果”,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陆沉将鱼叉枪的金属部件仔细涂抹防锈油,并利用找到的金属管、弹簧和少量火药,空间找到的霰弹枪弹拆解,开始制作更具威慑力的“触发式爆鸣陷阱”,布置在据点入口和关键通风口外的隐蔽处。林晚则用弹弓反复练习在湿热导致的视线模糊中,快速精准射击窗外被闷热激怒、疯狂乱撞的变异飞虫。
持续的灾难像一把重锤,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林晚决定再次拜访五楼的陈教授夫妇,一是看看他们的情况,二是…试探。
敲开门,一股混合着旧书霉味、汗馊味和食物轻微腐败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老教授陈启明比上次更显佝偻,眼镜片上蒙着水汽,稀疏的白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文秀兰阿姨正用一块破布徒劳地扇风,看到林晚带来的几瓶常温但绝对干净的凉白开和一小把晒干的、据说能祛湿的草药,空间农场边角料时,眼中立刻涌出浑浊的泪水。
“谢谢…太谢谢了…”文秀兰声音沙哑,赶紧把水分给老伴。陈教授贪婪地喝了一大口,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复杂:“2201…你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种天气还能保证这么干净的水?” 他的语气里,震惊之外,那丝难以言喻的嫉妒和绝望下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她平静地说:“陈教授,我们只是准备得更早,加上一点运气。资源也很紧张。”她话锋一转,指着墙角那几本厚厚的微生物环境工程著作,“教授,楼下的泥潭在高温高湿下正变成超级细菌培养皿。那些裂缝里冒出的沼气泡,检测仪显示含有大量未知的厌氧菌、霉菌孢子和可能的神经毒素。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什么建议吗?哪怕只是如何初步判断风险,避免接触?”
陈教授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那是属于学者的本能光芒。他下意识地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高湿、厌氧、富营养化…这是产毒菌和致病霉菌的天堂!硫化氢、肉毒毒素、黄曲霉素…都有可能!”他快步走到书堆前,抽出一本《极端环境微生物毒理学》,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接触皮肤、吸入气体、甚至污染水源…后果不堪设想!”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专业领域被需要的兴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力感笼罩,“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没有防护服,没有检测试纸…我们…能做什么?等死吗?”最后三个字,带着绝望的颤抖。
“知识本身就是护盾,教授。”林晚首视着他,语气坚定,“知道敌人是什么,知道它大概从哪来,知道怎么躲,怎么最大程度减少伤害,这就是活下去的资本!这个家…需要您的知识。”她再次抛出橄榄枝,也带着审视。她需要知道这位老教授在绝境下,是选择守护知识的火种,还是被绝望和嫉妒吞噬。
陈教授看着林晚坚定的眼神,又看看老伴枯槁绝望的脸,再看看窗外那片如同巨大腐烂伤口的、冒着毒泡的泥潭。他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攥着那本厚重的书,指节发白,书页在他手中簌簌发抖,仿佛是他摇摇欲坠的理智。最终,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好!给我点时间!我想想…想想怎么用最土的办法…识别危险,怎么…怎么尽量防护!” 他选择了火种,尽管这火种在绝望的狂风中显得那么微弱。
据点的紧张备战并未能完全隔绝外界的混乱。一天傍晚,当闷热稍稍缓解(仍有40度),陆沉在警戒时,望远镜捕捉到了泥潭边缘的动静。
几个人影,如同从腐烂沼泽里爬出的行尸,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半凝固的泥泞中挣扎前行。他们瘦骨嶙峋,眼神麻木,每一步都耗尽力气。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踩到一片看似结实的泥壳,泥壳瞬间破碎,整条腿陷入下方滚烫粘稠、冒着细小气泡的黑泥中!他发出非人的惨嚎,拼命扭动,滚烫的污泥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旁边的同伴想拉他,却被带得一起摔倒,溅了一身恶臭的黑泥。
就在这时,几个相对强壮、手持磨尖钢筋和砍刀的男人,光头男赫然在列!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从一堆建筑垃圾后窜出,迅速围了上去!他们没有一丝怜悯,粗暴地踢开摔倒的救援者,目标首指那陷入泥潭者身上那个虽然破旧但依旧鼓胀的背包!
“包!扔过来!快!”光头男用钢筋指着在泥中翻滚哀嚎的人,脸上是残忍的兴奋。
“救…救我…求你们…包…包给你们…” 陷入者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省点力气吧!等泥把你煮熟了,东西一样归我们!”另一个同伙狞笑着,故意将一块碎石踢进泥坑,溅起的污泥烫得陷入者又是一阵惨叫。
陆沉眼神冰寒,鱼叉枪稳稳抬起,瞄准了光头男的腿。林晚也看到了这一幕,心揪紧了。出手?暴露据点风险极大。不出手?看着同类在眼前被活活烫死、掠夺?
就在光头男的手即将抓住背包带子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声沉闷如大地怒吼的巨响从地底传来!紧接着,众人脚下的地面如同海浪般剧烈起伏!一道新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崩裂声,瞬间在泥潭上撕开!裂缝的边缘,正好擦着光头男一伙和那群挣扎的幸存者!
“地裂了——!”
“快跑啊!”
凄厉的惨叫、惊恐的哭嚎、泥浆翻涌的汩汩声混作一团!光头男和同伙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向后逃窜,哪里还顾得上抢包。那个深陷泥潭的人,在绝望的哀嚎中被猛然扩大的裂缝彻底吞噬,只留下半截徒劳挥舞的手臂,瞬间消失在翻滚的黑泥浊浪中。他的同伴们也被震得东倒西歪,惊恐地看着那吞噬生命的深渊,然后如同惊弓之鸟,连滚爬带哭喊着消失在灰蒙蒙的暮色里。
据点窗前,一片死寂。只有楼下泥潭中,新裂缝里疯狂涌出的、更加浓稠恶臭的黑泥和沼气,以及远处风中传来的、如同鬼泣般的绝望呜咽。
“这熔炉…”陆沉缓缓放下鱼叉枪,声音低沉得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不烧成灰,就…被活活闷死,或者…被这吃人的泥潭吞掉。”
林晚紧紧抱着诺诺,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不让那地狱景象污染孩子的眼睛。但刚才那赤裸裸的掠夺、绝望的哀嚎和无情的地裂吞噬,己经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了每个人的心底。人性的卑劣与脆弱,在天灾和生存的重压下,暴露得如此彻底。她回头看向工作台上,苏木修复太阳能板时焊枪迸发出的那一点蓝色火花,在据点昏黄的应急灯光下,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倔强。
据点外,铅灰色的天空下,冒着毒泡的泥潭如同恶魔的胃囊,消化着生命,也酝酿着更深的绝望。据点内,修复的能源、守护的知识、在人性深渊边缘艰难点燃的微小火种…舌尖上的方舟,能否在这闷杀一切的熔炉纪中,守住这最后的方寸之地?
(http://www.220book.com/book/S1W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