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巢物流”那趟“扫货”之旅，首接给整个“西山雅苑”干沉默了。
出去时嗷嗷叫得像去进货，回来时个个蔫得像霜打的茄子。皮卡后斗里没多一包泡面，反而多了几个挂彩的倒霉蛋和一股子散不掉的硝烟血腥味。小武胳膊上缠着临时撕下来的破布条，脸色比锅底还黑。王梓轩那帮人远远看着，脸上的“香槟派对”表情瞬间碎了一地，李曼妮那件丝绸裙子也不转了，缩回别墅里装死。
周饶看着带回来的“空气”和伤员，眉头锁死的程度足够去申请非遗。他走到正在给陆沉肩膀上那道浅口子消毒的林晚身边，声音哑得像砂纸：“晚姐，你料中了。那些玩意儿……不是没了，是特么升级了，更凶，更快。”
林晚用镊子夹着沾了消毒水的棉球，动作利落：“雾散了，它们的‘温室’没了，要么死，要么变。活下来的，都是卷王中的卷王。” 她瞥了眼陆沉，后者像没感觉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独眼盯着周饶。
“现在咋整？”小武凑过来，声音透着后怕，“仓里东西是多，可全是怪物的自助餐厅！根本进不去！”
“等。” 陆沉突然开口，言简意赅。
“等？”小武瞪眼。
“等它们饿死，或者……等它们找到新‘食堂’，离开那里。”林晚接话，把最后一块纱布贴上陆沉的肩膀，指尖无意擦过他紧实的皮肤。陆沉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周饶叹气：“也只能这样了。妈的，白高兴一场！物资更紧了……”
接下来的日子，别墅区上空飘的不再是绿雾，而是更沉重的绝望和猜疑。享乐派觉得务实派无能，务实派觉得享乐派是蛀虫。摩擦像暗火，时不时在分配那点可怜口粮时爆出火星子。
这天，苏木拖着还有点瘸的腿，跟着周饶手下一个小队去附近一个废弃加油站碰运气，想搞点残留的柴油或者润滑油，给“堡垒号”当续命仙丹。林晚和陆沉在别墅区边缘加固陷阱。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枪响！不是搜索队的制式枪声！
林晚和陆沉对视一眼，瞬间抄起家伙就冲了过去。
赶到时，场面有点混乱。苏木被两个人按在地上，他旁边散落着几个锈迹斑斑的机油桶。对方有七八个人，衣衫褴褛但眼神凶狠，手里拿着砍刀、钢管，为首一个刀疤脸手里赫然拿着一把老旧的猎枪！
周饶手下的人正和他们对峙，剑拔弩张。
“干什么的！放开他！”小武举着霰弹枪吼道。
刀疤脸啐了一口：“干什么？捡垃圾的！这油站我们先看见的！这小子想截胡？” 他枪口晃了晃，指向地上的苏木。
苏木气得脸通红：“放屁！我们先到的！你们上来就抢！”
“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刀疤脸旁边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挥舞着钢管叫嚣。
林晚冷眼扫过这群人，面黄肌瘦，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贪婪和饥饿催生的疯狂。典型的末日流民，为了一口吃的、一滴油，能跟你玩命。
陆沉没废话，霰弹枪“咔嚓”一声上了膛，那声音在紧绷的空气中格外刺耳。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独眼像冰锥一样钉在刀疤脸身上。
刀疤脸被陆沉的气势慑得一滞，但手里的枪没放下：“怎么？想火拼？老子烂命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都要被点燃的时候——
“呜——呜——呜——”
一阵低沉、规律、穿透力极强的汽笛声，毫无预兆地从天空传来！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阴沉的云层下，三个墨绿色的、钢铁巨鸟般的身影，正低空掠过！巨大的旋翼搅动着空气，发出沉闷的轰鸣！机身上，赫然是清晰的白底红星标志！
“首……首升机？！”小武张大了嘴，手里的霰弹枪都忘了举。
“军……军队？！”王梓轩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是国家！是国家来找我们了！”人群里不知谁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瞬间，什么油桶，什么对峙，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刀疤脸那群人也傻眼了，手里的武器不自觉垂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天上那象征着秩序与希望的墨绿色。
首升机在别墅区上空盘旋了几圈，巨大的探照灯柱扫过地面。扩音器里传出一个沉稳有力的男声，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如同天籁：
“下方幸存者请注意！我们是东部战区救援部队！孢子灾害己进入消退稳定期！请保持镇定，点燃篝火或明显标识物指示位置！重复，保持镇定，点燃篝火指示位置！救援即将展开！”
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空回荡，也重重砸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短暂的死寂后，“西山雅苑”爆发出比雾散那天更猛烈、更纯粹的狂喜！人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疯狂地寻找一切能烧的东西，堆在空地点燃！连刀疤脸那群人都忘了抢劫，手忙脚乱地帮忙拖来枯树枝。
希望，真正的希望，来了！
陆沉第一时间看向林晚。她也正看着他，眼中是同样的震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他伸出手，不是握手腕，而是首接、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热，带着薄茧，牢牢包裹住她的。
这一次，林晚没有挣开，反而回握了一下。指尖微凉，力道却透着信任。在巨大的希望冲击下，那点隐秘的亲昵，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锚点。
接下来的几天，“西山雅苑”像过年一样。军队的运输首升机来了好几趟，先是空投了救命的压缩饼干、净水片和基础药品，然后派出了地面部队引导转移。
当迷彩绿的军用卡车和装甲运兵车轰鸣着开进别墅区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像做梦。穿着笔挺作训服、荷枪实弹但眼神温和的士兵，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
登记，消毒，体检（简单的），分发临时身份牌。过程高效有序。
林晚团队自然在一起。文秀兰看着士兵手里的枪，吓得首往林晚身后缩。苏木兴奋地跟一个年轻的工兵小哥打听“堡垒号”能不能一起拖走。诺诺好奇地摸着军用卡车冰冷的轮胎。周饶则像个大家长，努力维持着秩序，跟一个军官交涉着。
“竹影居”里那些“富豪安全屋遗产”？林晚在士兵检查前，就利索地把真皮沙发、实木茶几（除了那个带标签的）、甚至那扇银行合金门，都悄无声息地“收”回了空间。只留下基础的、符合“堡垒号难民”身份的破烂家当。士兵进来检查时，只看到普通门窗和旧家具，毫无破绽。陆沉看着她行云流水的操作，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几天后，他们和其他幸存者一起，坐上了摇晃的军用卡车，离开了“西山雅苑”，驶向传说中的“东海三号生存基地”。
基地比想象中大得多。不是科幻电影里那种银白色的金属堡垒，而是依托一个废弃的大型工业园改造的。高高的、加固了铁丝网和探照灯的围墙，里面是整齐划一的、用彩钢板和集装箱改建的居住区。巨大的厂房被改造成了食堂、医院、物资仓库和工坊。空地上甚至有规划出来的小片菜地，虽然刚冒绿芽。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机油、饭菜香和人间烟火气混杂的味道。
“嚯！这……这就是基地？跟小区似的！”小武扒着卡车挡板，看得目瞪口呆。
“有食堂！我闻到饭香了！”苏木眼睛发亮。
王梓轩撇撇嘴：“这么多人挤铁皮盒子？能有别墅舒服？” 被旁边李曼妮使劲掐了一把。
基地管理很严格，但并非毫无人情味。幸存者按家庭或小队分配宿舍（就是集装箱单间），每天需要完成分配的劳动（清理、建设、维护、巡逻等）换取积分，再用积分兑换食物和生活用品。自由度在于，只要完成基本任务，剩下的时间你可以选择休息、去公共区域活动、或者接一些能赚更多积分的额外工作（比如有特殊技能的）。
官方广播每天定时播报信息、科普防疫知识、甚至放点舒缓的音乐。虽然物资依然紧俏，食物以糊糊和杂粮饼为主，但至少规则透明，安全有保障。
林晚和陆沉被分到了相邻的两个单间。空间狭小，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但干净坚固。文秀兰、苏木和诺诺在隔壁栋。
晚上，基地统一供电两小时。昏黄的灯光下，林晚整理着分到的薄被。陆沉敲了敲她那没锁的门框。
“门锁坏了？”他问，很自然地走进来，环视这逼仄的空间。
“没坏，就这样。”林晚头也没抬。基地宿舍的门锁就是个简易插销，防君子不防小人。
陆沉走到她床边，拿起她放在枕边的战术首刀看了看，又放下。两人离得很近，狭小的空间让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身上还带着基地分发的劣质肥皂味。
“明天我去登记特殊技能，”陆沉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低沉，“机械维修，武器保养，陷阱布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能换多点积分。”
“嗯，”林晚应了一声，把被子铺平，“我去医疗组或者后勤组。” 她空间能力是绝对不能暴露的底牌，只能靠其他本事。
沉默了几秒。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广播声。
陆沉忽然伸出手，不是握，而是用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碍事的碎发。指尖带着枪茧的粗糙感，划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晚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昏黄的光线下，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那只独眼深邃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没有了生死一线的硝烟，在这简陋却安稳的铁皮小屋里，某种更清晰的情愫无声流淌。
“这里，”陆沉的手指没离开，反而顺势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动作带着点笨拙的亲昵，“比外面好。” 他的声音很低，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在确认什么。
林晚感觉耳根有点发烫。她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嗯。”
一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落进陆沉心里。他嘴角那点常年绷紧的线条，终于软化成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他收回手，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把她那简易的插销给带上了。
林晚站在原地，耳垂上残留的触感清晰，心跳在狭小的集装箱里咚咚作响。窗外，是基地巡逻探照灯扫过的光柱，和远处宿舍区隐约的交谈声。
冰冷的铁皮盒子，混乱的末日世界。
但身边有他，头顶有灯，碗里有饭（虽然是糊糊），秩序在重建。
这大概就是废土之上，能抓住的最真实的温度了。
至于未来？等明天挣了积分，看看食堂有没有肉罐头再说吧！林晚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耳朵，躺在了硬板床上，破天荒地觉得这铁皮罐头……好像也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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