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天衣无缝
他们说，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可我只有针线。
张嬷嬷是皇后身边最贴心的人。
她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绝望。
她把良辰带到了坤宁宫的偏殿。
这里是尚衣监的地盘。
整个宫里所有最顶级的绣娘和裁缝，都在这里。
偏殿中央，一个巨大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金光闪闪的凤袍。
那是皇后明天祭祀大典要穿的礼服。
尚衣监的总管，金公公，正跪在凤袍前，满头大汗。
他身边，围着一群宫里手艺最好的绣娘。
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和金公公一样，毫无血色。
张嬷嬷指着凤袍。
“良辰公公，你看。”
良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在凤袍胸口的位置，那只用上万根金丝银线绣成的凤凰的右眼上，有一个极小的破洞。
洞口不大，只有米粒大小。
但它正好在凤凰的眼睛上。
画龙点睛。
现在，睛没了。
整只凤凰，都失去-了神采，变得死气沉沉。
这是一处致命的损伤。
金公公抬起头，看到了良辰。
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变成了恶毒的嫉妒。
“张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尚衣监的事，您找一个外人来，是信不过我们吗？”
“何况，他一个只会擦桌子扫地的粗使奴才，懂什么天工开物？”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
他知道这凤袍是补不好的。
他想在皇后降罪之前，先把责任推出去。
谁来，谁就是替死鬼。
良辰没有理会金公公的尖酸刻薄。
他走到凤袍前。
他仔细地看着那个破洞。
他收到的指令是：
“我们娘娘的凤袍，明天要穿，可它破了！”
这是一个状况。
一个需要被修复的状况。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那个破洞的边缘。
他能感觉到，那些断掉的金线，己经失去了韧性。
用原来的线，是补不好的。
需要新的线。
需要比原来更好，更有神采的线。
他想了-想。
他转过身，对张嬷嬷说：
“我需要线。”
金公公冷笑一声。
“笑话！这里什么线没有？”
“别说是金线银线，就是用孔雀羽毛捻成的翠羽线，我们尚衣监也堆积如山！”
“你倒是说说，你要什么神仙丝线，才能补得了这天衣无缝的凤袍？”
良辰摇了摇头。
他看着张嬷嬷，又重复了一遍。
“我需要线。”
“最好的线。”
张嬷嬷看着良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咬了咬牙。
“好！”
“公公随我来！”
她带着良辰，走出了尚衣监。
他们没有去任何一个存放丝线的库房。
他们一路走，来到了乾清宫。
皇帝的寝宫。
张嬷嬷对守门的侍卫出示了皇后的令牌。
然后，她领着良辰，走进了皇帝的内书房。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柄剑。
那是太祖皇帝当年马上得天下的佩剑。
剑柄上，缠绕着一圈圈金色的丝线。
那不是普通的金线。
那是用千足赤金，以秘法锤炼，拉成了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
再由上百个工匠，耗时数年，才缠绕上去的。
它代表着皇权。
它本身，就是皇权。
良辰走上前。
他看着那柄剑。
他要的线，就在这里。
张嬷嬷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知道良辰想干什么。
她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动皇帝的佩剑，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良辰的表情，却无比的自然。
他只是需要最好的线。
而这，就是最好的线。
逻辑完美自洽。
他伸出手。
他没有去碰剑。
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燕王的那块铁令牌。
守卫书房的锦衣卫，看到了令牌。
他们的身体绷紧了。
但他们没有动。
见令牌如见燕王。
燕王，有权节制宫内一切武备。
这柄剑，也属于武备。
良辰小心翼翼地，用指甲，从剑柄的末端，挑起了一个线头。
然后，他开始一圈，一圈地，将那金色的丝线，从剑柄上解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
生怕弄断了这珍贵无比的丝线。
他只解了短短的一截。
大概有半尺长。
足够用了。
然后，他将这半尺长的金线，小心地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对着张嬷嬷，点了点头。
示意，可以走了。
张嬷嬷的腿都软了。
她几乎是被人扶着，才走出了乾清宫。
他们回到了尚衣监。
金公公和一众绣娘，看到良辰真的回来了，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当他们看到良辰手指上，那段闪耀着太阳般光芒的金色丝线时。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金公公，这位伺候了三代皇后，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的老太监。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认得那是什么。
那是龙的胡须。
是皇权的象征。
良辰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人。
他走到凤袍前。
他从一个绣娘的针线笸箩里，拿起了一根最细的绣花针。
他将那段金色的丝线，穿进了针孔。
他开始修补那个破洞。
他没有用任何花哨的针法。
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最朴实的平针。
一针。
又一针。
他不是在刺绣。
他是在用针，将那个破洞，重新“编织”起来。
他将断裂的经纬线，重新连接。
他用那段来自太祖佩剑的金线，作为新的核心。
所有的光芒，似乎都汇聚到了他的指尖。
那段金线，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它顺从地，钻进破洞，又钻出来。
将所有的伤口，都温柔地包裹。
时间，仿佛静止了。
整个尚衣监，除了良辰穿针引线的声音，再无其他。
第二天清晨。
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尚衣监。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愁容。
她己经做好了，在祭天大典上，穿着一件有瑕疵的凤袍的准备。
金公公像一条死狗一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张嬷嬷扶着皇后，走到了衣架前。
“娘娘，您看。”
皇后抬起头。
她看到了她的凤袍。
那件凤袍，和昨天，似乎没什么两样。
但又好像，有了天壤之别。
她走上前。
她看向胸口凤凰眼睛的位置。
那个破洞，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完整的、闪闪发光的眼睛。
那只眼睛，完全由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金色丝线构成。
它不大。
但它成了整件凤袍的焦点。
在晨光的照耀下，那只眼睛，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它在眨动。
它在凝视。
它在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神圣而又威严的光芒。
整只凤凰，因为这一只眼睛，而被彻底点亮。
它不再是一件绣品。
它成了一个神迹。
“这……这是……”
皇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只眼睛。
她感受到了那金线中，传来的一种温暖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天佑我朝……”
“天佑本宫……”
金公公己经吓得晕了过去。
皇后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良辰。
她的眼神，无比的柔和。
她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是皇后的私印。
她亲手将玉佩，系在了良辰的腰间。
“以后，尚衣监，交给你了。”
“本宫所有的衣物，都由你一人过目。”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捧着一卷竹简，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公公，史书上关于孝烈皇后的记载，全……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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