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沃城公爵府的晚宴精致而丰盛。伊索沃公爵的谈吐风趣优雅,将深渊的严峻话题巧妙地融入了轻松的交流中。
薇忒如同最精密的钟表,一丝不苟地指挥着侍者,确保每一道菜品、每一次斟酒都完美无瑕。
宸慵懒地品尝着美酒佳肴,偶尔毒舌地点评一下深渊的能量读数;尘安静地进食她那份精确七分熟的肋排,猩红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路明非则被各种新奇的美食彻底征服,暂时忘却了明天开始的麻烦任务;苏晓樯夺走了路明非盘子里的甜点,顺便扮了个鬼脸;楚子航跟源稚生聊起对菜品的见解,诺诺悄悄的往众人的汤里里面放了自己带的芥末。
然而,晚宴的主角之一,晨,却在主菜上桌后不久,就悄然离席了。他的竖瞳中似乎沉淀着比深渊裂谷更沉重的思绪,只是对伊索沃和薇忒微微颔首示意,身影便消失在通往府邸深处的廊道中。
夜色渐深,公爵府内的喧嚣渐渐平息。餐厅里,伊索沃正与楚子航低声讨论着静谧之森一处关键的结构图,宸似乎对一瓶年份久远的精灵蜜酒产生了浓厚兴趣,尘则安静地坐在角落,仿佛在闭目养神。路明非满足地揉着肚子,一边的苏晓樯在吐槽他太没礼仪,诺诺则是在一边被迫喝着自己放下芥末的汤。看着薇忒指挥侍者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那专注而冷冽的侧颜在灯光下美得有些不真实。
恺撒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餐厅,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放下手中剔透的水晶杯,里面金黄的酒液还剩一半。他站起身,对伊索沃和薇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失陪一下,出去透透气。”
他并未走正门,而是如同灵巧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穿过侧廊,沿着盘旋而上的古老石阶,登上了公爵府宽阔的屋顶平台。
夜风带着索沃城特有的草木清香和远方永夜森林的微凉气息拂面而来。高悬于夜空的月亮并非银盘,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血晕的橙红色,如同一个正在生闷气的巨人脸庞,将不祥而压抑的光辉洒满大地——奥瑞利安人称之为“生气的月亮”,往往预示着灾厄或动荡。
屋顶平台的边缘,一道身影背对着他,静静伫立。暗金色的龙纹软甲在血月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墨色的斗篷在夜风中微微鼓荡。这是晨以前的衣服,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又穿上了。
晨仰着头,变为熔金色的竖瞳凝视着那轮异色的月亮,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了白日的温和与威严,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疲惫和……迷茫。
无数画面在他熔金的瞳孔深处翻涌、沉浮,沉重的过往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着他。生气的月亮,更像一面镜子,映照着他内心深处从未真正平息的风暴和压抑。他需要这片刻的独处,需要这冰冷的夜风,来吹散心头的沉重,重新凝聚面对深渊的意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沉寂 。
“嘿,龙王大人,一个人躲在这儿对月亮生闷气?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恺撒的身影出现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两个杯子。他随手将其中一个装着澄澈浅黄色液体的水晶杯递给晨,自己则拿着一个矮胖的、瓶身还凝结着水珠的深色酒瓶。
晨微微一怔,熔金的竖瞳转向他,里面翻涌的情绪瞬间被压下,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敛去的波澜。他接过那杯果汁,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果汁?”
“当然,你这个家伙不能喝酒谁不知道。” 恺撒理所当然地耸耸肩,拧开自己手中酒瓶的木塞,一股浓郁而狂野的果木混合着蜜糖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正是伊索沃珍藏的“星光纪元”果酒。他仰头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哈出一口气,“你可是肩负重任的执行部部长,明天还要带队去检查森林呢,怎么能喝酒误事?我这个‘外援’就无所谓了,当然要好好享受异世界的佳酿。” 他冰蓝色的眼眸在血月下闪着狡黠的光,将关心藏在了玩世不恭的调侃之下。
晨看着手中那杯简单的果汁,又看了看恺撒手中散发着香气的酒瓶,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无奈和暖意的笑容。
他学着恺撒的样子,也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果汁,清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冲淡了些许心头的阴霾。
“还是这么会找理由。” 晨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没有再去看那轮生气的月亮,而是转身,随意地在屋顶平台边缘坐下,两条长腿悬空,俯瞰着下方灯火阑珊、却依旧在血月下显得有几分压抑的索沃城。
恺撒也毫不讲究地挨着他坐下,两人肩膀几乎挨在一起。他晃了晃酒瓶,又灌了一口,然后舒服地叹了口气,冰蓝色的眼眸望着深邃的、点缀着无数陌生星辰的夜空。
“说说?” 恺撒的声音难得的没有调侃,只有平静和一种老友间的默契,“扛不住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晨。在当年卡塞尔,你可是敢跟校董会拍桌子,敢一个人单挑A级任务还嫌不够刺激的疯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管理局,伊甸园》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他指的是晨在之前他们世界的过往。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森林的沙沙声。
晨沉默了片刻,熔金的竖瞳映照着陌生的星河。他晃了晃手中的果汁杯,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次,我只是落入了空间裂隙,感受到了血统的亲近,才最终留了下来。”
“不一样,恺撒。”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在那里,我们是‘混血种’,是‘屠龙者’,目标是明确的,敌人是具象的。战斗,变强,活下去,偶尔还能享受一下学院生活……虽然也有狗屁倒灶的破事,但至少……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血月笼罩下的、更遥远的西北方向,那里是王都的所在。
“我不是你们的世界的,你忘了吗,那次我使用力量的时候,很多学院的人都远离了我,那次开始我知道你们世界的人与龙的对立有多大。”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又喝了一大口果汁,冰凉的液体却压不住心头沉甸甸的分量。
“还有这力量……” 晨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掌心,在血月下,仿佛有细微的、暗金色的龙鳞纹路若隐若现,“它强大,却也……沉重。我是我的世界仅存的龙王,为了昔日的朋友,我曾试着去寻找。但是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破坏别的世界的故事。
“现在管理局的几位都是没了家的流浪汉不是吗?包括我,大家都是为了找个家,不想无依无靠的漂泊了,但我老是觉得我迷失了,总觉得朋友越多,自己的孤独越多。尘她们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哪个神明玩的最好的人是自己啊......”
他很少向人吐露这些。宸和尘是家人,也是孤独的体现,但她们终究是自己。只有恺撒……只有这个之前的队长,同样经历过生死,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往的老友,才能让他放下片刻的防备,袒露一丝真实的脆弱。
恺撒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果酒,辛辣与甘甜在喉间交织。他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星空,也倒映着身边老友那挺拔却孤寂的侧影。
“听起来……” 恺撒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比当年应付校董会和加图索家的老古董们麻烦多了。”
晨微微一怔。
恺撒转过头,看向他,脸上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笑容,而是一种经历过生死、看透世情的平静和……理解。
“孤独?谁身体里还没住着点东西?” 他晃了晃酒瓶,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楚子航心里有把烧不完的火,路明非那小子……呵,藏着的东西估计比我们当时想的都吓人。至于我?”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加图索家的血脉,龙族的血统,也算是个次代种了,还有那些甩不掉的破事……哪个不是负担?”
他仰头将瓶中最后一点酒液饮尽,随手将空瓶放在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这就是我们,晨。” 恺撒的声音变得坚定有力,如同磐石,“不管是在那个钢铁丛林,还是在这个魔法世界,我们生来就注定要背负更多,要面对更操蛋的玩意儿。迷茫?压抑?太正常了。老子在东京看着真那丫头……之后,也他妈的迷茫压抑得想炸掉整个日本!”
他站起身,夜风吹拂着他耀眼的金发,冰蓝色的眼眸在血月下燃烧着不羁的光芒,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卡塞尔学院叱咤风云的学生会主席。
“但迷茫有个屁用?压抑能解决问题吗?” 他朝晨伸出手,眼神锐利如刀,“起来!龙王大人!明天还要去砸场子呢!你不是一个人扛着!管理局里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是你招进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方的府邸,“大家都是生死相随的老伙计了,哪来的什么烦恼?现在你己经卸任了,就让那些规则见鬼去吧!出去闯闯,开启新的生活!”
看着恺撒伸出的手,听着他那粗鲁却充满力量的话语,晨熔金的竖瞳中,那些沉重的阴霾似乎被这灼热的光芒驱散了一些。他嘴角的弧度终于不再勉强,而是扬起了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战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握住了恺撒的手。两人的手都很有力,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夜风的微凉。
“说得对。” 晨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力量,熔金的竖瞳重新燃起冰冷而坚定的火焰,“新生活!”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沉重、迷茫、压抑,似乎都在这并肩而立、遥望星空的瞬间,化作了无需多言的默契和力量。生起的月亮依旧高悬,但此刻,它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下方公爵府的阴影中,两个身影无声地伫立。宸抱着手臂,蓝色色的眼眸望着屋顶上那两个并肩的身影,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尘猩红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闪烁,清冷的脸上似乎也柔和了一瞬。
“看来,有人替我们安慰他了。” 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欣慰。
“嗯。” 尘轻轻应了一声,身影悄然融入更深的黑暗,然后从后面抱住宸“那么,要不要小女子也来安慰安慰你呢~”
“啊!” (??? д ???)!!!
夜色温柔,星河璀璨。索沃城的屋顶上,来自异世界的两位老友,相互举杯。黎明前的黑暗,似乎也不再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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