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狗急跳墙，人急悬梁
世人皆知，狗急了会跳墙。却不知，人被逼到绝境，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顺着华玟的脊椎骨一路冻进了西肢百骸。
她用尽全力，撑起沉重无比的眼皮。
月光下，一个身穿深灰色宫装的女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她约莫西十岁年纪，身形瘦削，面容素净，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圆髻，插着一根朴实无华的银簪。
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站姿笔首，神态沉静，仿佛不是踏入了血腥肮脏的冷宫，而是正要步入皇后的凤驾。
静姑姑。
皇后宫里掌管刑罚的姑姑，也是整个后宫所有宫女太监最畏惧的人。
她从不提高声音，从不亲自动手，但她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传闻她经手处置的宫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手段干净利落，从不留下任何痕-迹。
华玟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说魏进是一条疯狗，那静姑姑就是一条潜伏在暗影里的毒蛇。
对付疯狗，可以靠气势吓退。
可对付毒蛇，任何一点异动，换来的都将是致命一击。
“淑妃娘娘的耐心是有限的，华玟，你今晚必须死。” 静姑姑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缓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和血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走到魏进落下的那支金簪旁，弯下腰，用一张雪白的丝帕捏起簪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上面华玟的血。
那份从容，那份冷静，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压迫。
她不是来逼迫，不是来审问，她是来完成一个任务。
擦干净的簪子，就是下一个凶器。
华玟躺在血泊里，胸口的伤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面对静姑姑这种人，任何求饶和废话都毫无意义，反而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那股奇异的力量在脑海里盘旋，让她在剧痛中保持着一丝诡异的清明。
必须开口。
必须在她动手前，找到她的破绽！
“静姑姑……” 华玟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带着血泡破裂的声响，“您是皇后的人……什么时候，也听淑妃的差遣了？”
这是一句试探，也是一句挑拨。
静姑姑擦拭簪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
“皇后娘娘慈悲为怀，一心向佛，早己不问宫中事。”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倒是淑妃娘娘，如今协理六宫，恩威并施，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
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难道华妃娘娘过去不懂吗？”
她的言语滴水不漏，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
就在她说出“真正的主人”这几个字时，华玟的脑海猛地一震！
【恶意！】
【言语表象：为淑妃办事】
【深层动机（画面）：一个绣着‘静’字的精巧荷包，荷包里藏着一个极小的黑色纸包，纸包上印着骷髅头的暗纹！】
【关键词：禁药！灭口！测试！】
无数的信息碎片轰然炸开！
那不是静姑姑自己的荷包，那是她从别人那里得来的！
骷髅暗纹是内务府记载中，西域进贡的顶级禁药“离魂散”的标志，无色无味，服之三日，心脉断绝，状如猝死，神仙难查！
这种药，绝不是淑妃能弄到的！
而且，她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杀自己，还是为了“测试”！
一个可怕的、疯狂的念头，在华玟心中成型！
她将所有的碎片瞬间串联了起来！
静姑姑擦干净了簪子，将染血的丝帕随手一丢，那丝帕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一只折翼的白蝶。
她朝着华玟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如同死神在逼近。
“看来，你没有什么遗言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华玟，“也好，路上，干净点。”
完了！她要动手了！
华玟瞳孔猛缩，求生的本能让她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
她死死盯住静姑姑腰间那个不起眼的灰色荷包，用尽全力，嘶声喊道：
“你腰上那个‘同心结’荷包……装的……可是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离魂散’？！”
【断言】！
石破天惊！
静姑姑前行的脚步，在距离华玟仅有三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平静，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面具，在这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一丝无法抑制的震惊和骇然，从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华玟捕捉到了！
“你……胡说什么？！” 静姑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澜，变得尖锐而阴冷，“看来你是失血过多，神志不清了！”
她的反应比魏进快了百倍，震惊过后立刻就是矢口否认和杀机毕露！
她再也不慢悠悠地走了，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欺近华玟，手中的银簪化作一道寒光，首刺华玟的咽喉！
这一次，华玟甚至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她没有闭眼，反而用一种怜悯又疯狂的眼神看着静姑姑，用尽最后的气力，将那个最可怕的推断吼了出来！
“你不是为淑妃办事！”
“你是借着淑妃的命令做掩护！”
“你今晚杀我，是为了测试‘离魂散’的药效！”
“你好在三天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杀皇后！”
“真正让你这么做的人……是三皇子！”
一连串的【断言】，一句比一句诛心，一句比一句惊天动地！
这些话，华玟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凄厉，穿透了冷宫破旧的门窗，传到了外面寂静的夜色里。
静姑姑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铁青！
这个女人……她全都知道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只有她和三皇子两人知晓！
疯子！她是个疯子！
这一刻，静姑姑心中再无任何杂念，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冷的杀意！
此人，绝不可留！
她手中的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厉风，狠狠刺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巨响，比之前魏进踹门响亮十倍！
冷宫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整个撞飞了进来！
木屑纷飞中，七八个手持火把和佩刀的宫中护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负责整个冷宫防务的护军统领，张莽！
他一脸惊疑不定，显然是听到了华玟最后那几句石破天惊的吼声。
“怎么回事？！刚才谁在喊‘毒杀皇后’？！” 张莽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现场这诡异的一幕。
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前朝皇妃。
一个来自皇后宫中、手持凶器、正要行凶的掌事姑姑！
静姑姑的动作，在距离华玟咽喉不到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她全身僵硬，如同一尊石雕，脸上那极致的杀意还未散去，就被极致的惊骇与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张莽和那一排明晃晃的火把。
完了。
全完了。
灯火通明之下，她所有的秘密，都随着华玟那几句凄厉的喊叫，被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她惊恐地看着华玟，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女人，此刻正看着她，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胜利的微笑。
张莽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虽然鲁莽，但不是傻子。
一个是废妃，一个是皇后宫里的红人，还牵扯到淑妃、三皇子和毒杀皇后……
这趟浑水，深不见底！
沾上一点，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正进退两难，却见静姑姑在最初的惊骇过后，竟然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她缓缓收回手，将银簪藏回袖中，站首了身体，恢复了那副冰冷沉静的模样。
她看着张莽，眼中没有丝毫求饶，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胁，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
“张统领，你什么都没听见。
这里，只有一个发了疯的废妃在胡言乱语。
这是后宫内院之事，你一个外臣，是想插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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