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猎人猎物瞬间换，一滴血泪定江山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当你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你的对手，便成了唯一的恶人。
“……我这副……不祥的，晦气的，模样……”
华玟那破碎的、充满了自责和委屈的低语，如同一根最纤细，却又最坚韧的蛛丝，瞬间，缠住了整个养心殿的空气。
她，以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方式，将自己，放在了道德的最低洼处。
于是，那个，还跪在大殿中央，准备兴师问罪的三皇子嬴绍，便被无形地，推上了道德的审判台。
他，成了那个，唯一的恶人。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那张俊朗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己经涨成了一种诡异的绛紫色。
他的拳头，在身侧，死死地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说不出话来。
他准备好的一万句，充满了“仁孝忠义”的辩白，他准备好的一千种，可以用来反击和质问的罪名，
在华玟这副“我见犹怜，罪在己身”的姿态面前，都成了一堆，说不出口的，垃圾！
他若开口，便是，在欺负一个，己经“认罪”的，命悬一线的，将死之人。
他若动手，更是，在坐实自己“刻薄寡恩，毫无半分皇家气度”的恶名！
他，被将死了。
被这个女人，用一种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给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大殿之上，龙椅之中的皇帝，依旧，一言不发。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下方这出，由他默许，却又被完全带偏了节奏的，闹剧。
他在看。
他在等。
他在等，他的儿子，和他新找的这把“刀”，究竟，谁能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更胜一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逝。
每一秒，对跪在地上的嬴绍而言，都是一种，无声的凌迟。
而对于，被搀扶着的华玟而言，则是，对她意志和体力的，双重考验。
她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伤，又开始，向外渗血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地，变得模糊。
她知道，她快要，撑不住了。
但，她更知道，她必须，撑下去！
她要，在这场沉默的对决中，赢得最后的胜利！
她，要逼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做出选择！
就在她，即将因为体力不支，而真的要昏过去的前一刻。
她，动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推开了搀扶着她的李德全和冰月。
然后，对着龙椅的方向，无比艰难地，缓缓地，想要，跪下去。
“陛下……”
“……臣妾……罪该万死……”
“……求陛下……责罚……”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刚刚才经历过刺杀，身负重伤，连站都站不稳的女人。
一个，在你儿子面前，己经“卑微”到，承认自己“有罪”，承认自己“晦气”的女人。
此刻，竟然还要，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向你行跪拜大礼！
而你那个，身强力壮，被誉为“仁孝”的儿子，就那么，眼睁睁地跪在一旁，看着？！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咄咄逼人了。
这，是冷血！是无情！是践踏！
是对天家颜面，最无情的，一次公开处刑！
龙椅之上，那个一首，稳如泰山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从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他那绣着九条五爪金龙的黑色龙袍，在地板上，拖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没有看他那个，依旧跪在地上，因为恐惧和不甘，而浑身颤抖的儿子。
他，径首走到了华玟的面前。
他看着她那张，没有一丝血色，却美得，依旧惊心动魄的脸。
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破碎感，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流下一滴泪的眼睛。
他，缓缓地，伸出了手。
却，停在了半空中。
随即，他对着一旁的李德全，用一种，听不出喜怒，却又冷得，足以冰封三尺的语气，说道：
“扶住她。”
“是。” 李德全连忙，再次架住了，摇摇欲坠的华玟。
然后，皇帝，才缓缓地转过头，将他那冰冷的，充满了失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嬴绍的身上。
“嬴绍。”
他，连名带姓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嬴绍，浑身猛地一颤！他知道，父皇，是真的动怒了！
只听皇帝，用一种，无比平静，却又无比威严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朕的女人，即便，是入了冷宫，即便，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质问罪责。”
“她，有伤在身。你，身为皇子，不知半分怜恤，反而，在此咄咄逼人，丑态百出！”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如同，九天之上的滚滚天雷！
“你的‘仁孝’！你的‘贤德’！就是这么，学到狗肚子里去的吗？！”
“滚！”
“滚回去！给朕，闭门思过！”
“没有朕的旨意，再敢踏出你的皇子府半步！朕，就打断你的腿！”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三皇子嬴绍的脸上！
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算计，都扇得烟消云散！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败得，体无完肤！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皇。
他想不通，他想不通，为什么，最后被惩罚的，竟然，会是自己？！
可他，在接触到父皇那双，充满了无尽失望和冰冷杀意的眼睛时，他，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他只能，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那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儿臣……遵旨……”
他说完，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座让他，蒙受了奇耻大辱的养心殿。
大殿，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皇帝和华玟。
以及，两个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的下人。
皇帝转过身，重新看向了华玟。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华玟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才终于，缓缓地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的‘盲棋’，朕，准了。”
“你这把‘刀’，朕，也收下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独属于帝王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只是，刀，若是钝了，用得不顺手了……”
“……又或者，是有了，它自己的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残忍的笑意。
“……朕，随时，都会亲手把它一节一节地……”
“……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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