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彻底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活棺材。朱漆大门上贴着明晃晃的封条，像两道刺眼的符咒。往日里人来人往、花团锦簇的宫殿，如今死寂得可怕，连鸟雀都不在檐下停留。只有几个被严密监视、面如土色的粗使宫人，像幽魂一样在空旷的庭院里无声走动，连扫地的声音都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
殿内，更是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疯狂。厚重的锦缎帘幕低垂，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只在缝隙里透进几缕惨白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空气里混杂着浓重的药味、熏香残留的腻甜，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东西腐烂般的死气。
林晚棠穿着皱巴巴的寝衣，赤着脚，披头散发地在狼藉的地毯上来回踱步。那双曾经顾盼生辉、充满算计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空洞又癫狂。她脚下的地毯上，还残留着之前疯狂打砸留下的碎片——锋利的瓷片、断裂的玉饰、扯烂的丝绸，还有……几滴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
“完了……全完了……”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爹……大哥……崇儿……都没了……都没了……” 前朝传来的消息，像一把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凌迟着她的神经。林家倒了！树倒猢狲散！她的靠山，她的根，被萧彻和沈知意连根拔起，碾成了齑粉！
“沈知意！”这个名字从她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毁天灭地的怨毒，让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你这个贱人！妖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你死！要你和你肚子里那个野种一起死！给我的孩子陪葬！给我们林家陪葬——！”
她猛地扑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浮肿、眼窝深陷、状若疯妇的脸。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倾国倾城的贵妃风采？她看着镜中扭曲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得没有丝毫动静的小腹，一股更深的、被愚弄的狂怒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抓起梳妆台上唯一幸存的一支沉甸甸的金簪！簪尖寒光闪烁！她死死攥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扎向梳妆台光亮的桌面！
“夺！夺！夺！”
沉闷又刺耳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殿内回荡！坚硬的木屑飞溅！簪尖很快变形、卷刃！桌面被扎出一个又一个丑陋的深坑！她像是在扎沈知意的心脏，扎那个未出世孩子的脑袋！
“娘娘！娘娘息怒啊！” 角落里，一个同样脸色惨白、缩成一团的老嬷嬷惊恐地小声哀求，“外面……外面都是侍卫……您这样……”
“滚！都给本宫滚！”林晚棠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要吃人一样瞪着那老嬷嬷，“连你也要看本宫的笑话？！连你也觉得本宫完了？！啊？！”
老嬷嬷吓得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地低下头，再不敢言语。
林晚棠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簪子脱力地从她手中滑落，掉在满地狼藉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瘦的下巴。
完了……真的完了吗？
不！
她林晚棠还没死！她还没输光！她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埋了多年，深到连萧彻的暗卫都未必能挖出来的暗棋！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磷火，猛地在她混乱疯狂的脑海中亮起——福顺！那个在御膳房做了几十年杂役，永远佝偻着背、沉默寡言得像块石头的老太监！那是她母亲还在世时，用天大恩情埋下的一颗死棋！几十年了，从未启用过！连她都快忘了！
福顺……福顺……他还在！他一定还在御膳房！那个地方，油污遍地，人来人往，最不起眼，却也最西通八达！
一股病态的、带着毁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林晚棠死灰般的眼睛！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笑容，配上那疯狂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桂嬷嬷……”她声音嘶哑地唤道，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角落里那个老嬷嬷一哆嗦，惊恐地抬头：“老奴……老奴在……”
林晚棠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毒蛇的信子：“你……去一趟净房。从……从后窗那个狗洞里爬出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桂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娘……娘娘！外面看守得铁桶一样！老奴……老奴不敢啊！万一被抓住……”
“抓住？”林晚棠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被抓住，你和你宫外的儿子一家……立刻就会下去陪你。本宫保证。”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桂嬷嬷浑身一颤，面无人色，绝望地闭上了眼。
重生后冷宫杀疯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后冷宫杀疯了最新章节随便看！林晚棠从自己散乱的衣襟里，摸索出一枚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发黑的旧铜钱，铜钱边缘磨得溜光。她颤抖着手，用簪子尖（虽然卷刃了）在铜钱边缘，极其艰难地刻下一个歪歪扭扭的“棠”字，刻痕里沾满了她指甲缝里的污垢和血迹。
“拿着这个……”她把铜钱塞进桂嬷嬷冰冷僵硬的手里，“去御膳房后巷……找那个专管倒泔水的杂役老太监……福顺！把这东西给他！告诉他……”林晚棠凑近桂嬷嬷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告诉他，还债的时候到了！我要……长乐宫！烧！烧成灰！烧死里面那个贱人！烧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滓都不剩！”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桂嬷嬷捏着那枚沾着污血、冰冷刺骨的铜钱，感觉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但她不敢违抗，只能哆哆嗦嗦地点头，脸上老泪纵横：“老奴……老奴遵命……”
夜色，再次如浓墨般泼洒下来。栖梧宫外，侍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刀鞘偶尔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桂嬷嬷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净房角落，手里死死攥着那枚铜钱，几乎要将它捏进肉里。她听着外面清晰的脚步声，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淹没她。逃？儿子一家必死无疑！去？被发现也是死路一条！
时间一点点流逝，净房里恶臭弥漫。绝望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是老鼠在墙角打洞的窸窣声！
桂嬷嬷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到墙角！那里果然有个被老鼠啃噬出来的、极其隐蔽的墙洞！洞口不大，只能勉强钻过一只猫，而且被一堆腐烂的草席和杂物挡着！
桂嬷嬷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忍着恶臭，手脚并用地扒开那些腐烂的杂物，露出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她看着自己臃肿的身体，一咬牙，开始拼命往里挤！粗糙的砖石刮破了她老朽的皮肤，钻心的疼，但她不敢停！求生的本能和对家人的牵挂压倒了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浑身沾满污泥、带着一身擦伤和恶臭，终于从那狭小的狗洞里艰难地爬出来，滚落在栖梧宫后墙冰冷的阴影里时，她几乎虚脱。她贪婪地呼吸着外面带着自由气息的冰冷空气，连滚爬爬地爬起来，像只受惊的老鼠，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御膳房后巷，永远弥漫着一股油腻、酸腐的泔水味。几个佝偻的身影正沉默地忙碌着，将一桶桶污秽不堪的泔水倒进巨大的木桶车里。
桂嬷嬷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巷口，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散发着恶臭，立刻引起了那些杂役的注意。一个年轻点的杂役嫌恶地皱起眉，正要呵斥驱赶。
“福顺……福顺公公在吗？”桂嬷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角落里，一个正在费力搬动沉重泔水桶的、身形佝偻得几乎成九十度的老太监动作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又深得让人害怕！她颤抖着，几乎是扑到福顺面前，将那枚沾满污泥和血迹的铜钱，塞进他同样粗糙冰冷、沾满油污的手里。
“福……福顺公公……娘娘……娘娘让……让奴婢把这个……给您……”桂嬷嬷语无伦次，声音抖得厉害，“娘娘说……说……还债的时候到了……要……要长乐宫……烧！烧成灰！烧死里面的人……一点渣滓都不剩！”
她说完，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地，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无声的眼泪。
福顺低头，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着那枚铜钱边缘歪歪扭扭、沾着污血的“棠”字刻痕。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沉睡了多年的东西，被这枚冰冷的铜钱和那疯狂的命令，猛地唤醒了。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瘫在地上的桂嬷嬷一眼。只是默默地将那枚铜钱收进怀里，贴身放好。然后，他继续佝偻着背，沉默地，一下一下，将那散发着恶臭的沉重泔水桶，搬上吱呀作响的木车。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当他把最后一桶泔水倒进车里时，那双浑浊的眼睛，极其短暂地、朝着长乐宫的方向，冰冷地瞥了一眼。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死物的漠然和毁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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