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食指悬在回车键上方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她却觉得掌心沁出薄汗。
那封威胁信还在西装内袋里硌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炭。
三个月前徐曼主动找到她，说愿意在战略委员会改选时投下关键一票，当时她只当是对方看好新能源项目的前景——现在看来，那或许是根早就埋下的引线。
屏幕蓝光骤然亮起，她的瞳孔在冷光里收缩成细点。
徐曼离岸账户的交易明细如潮水般涌来，最末那笔两千万的转账像根扎进视网膜的针：付款方是开曼群岛的"星轨资本"，附言栏里用英文写着"投票权支持"。
鼠标在"星轨资本"几个字母上反复滑动，沈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前世她做全职太太时，陈默曾提过林薇的表哥在境外搞对冲基金，当时她只当是茶余谈资，此刻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林薇表哥的英文名是Cyrus，而"星轨资本"的注册人信息里，法人代表一栏赫然写着Cyrus Chu。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顾川的来电。
她接起来时，尾音还带着没来得及收敛的冷意："顾川，查星轨资本。"
"己经在查了。"顾川的声音带着键盘敲击的轻响，"五分钟前我收到风控部预警，徐曼的账户有异常流水。"停顿两秒，他的呼吸声突然加重，"查到了，星轨资本是楚云舟去年接触过的境外基金。
当时他们想通过代持收购我们百分之五的股份，被董事会否决了。"
沈棠的手指无意识着耳后的蓝玫瑰刺青，那是重生后她刻下的战旗。"投票权。"她突然开口，"徐曼手上有战略委员会三票，他们想用钱买她在股东大会上反水。"
电话那头的键盘声停了。
顾川低咒一声："如果她临时倒戈，我们新能源事业部的拆分方案至少要推迟半年。"
"我现在去见她。"沈棠抓起西装外套，高跟鞋在地毯上碾出急促的声响，"用新项目优先认购权当诱饵，试试她的口风。"
顾川没劝她，只是说："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二十分钟后到你办公室接人。"
咖啡厅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雪，沈棠选了最角落的卡座。
徐曼踩着十点整的分针推门进来，香奈儿套装上还沾着雪粒，见着她时眼尾先弯成月牙："沈总这么急约我，是有什么好项目要关照妹妹？"
"新能源储能项目的优先认购权。"沈棠推过平板，屏幕上是还未对外公布的BP，"额度只有三千万，我第一个想到你。"
徐曼的手指在平板边缘顿了顿，眼睫快速眨动两下——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前世沈棠替陈默整理林薇的求爱信时，见过她用同样的动作掩饰慌乱。"沈总太客气了。"徐曼端起咖啡杯，杯沿遮住半张脸，"我之前说过，战略委员会的投票权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就好。"沈棠笑着举起自己的咖啡杯，瓷杯相碰的轻响里，她清楚看见徐曼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了闪——那枚卡地亚蓝气球，是三天前林薇在朋友圈晒过的，配文是"哥哥送的新年礼物"。
从咖啡厅出来时，雪下得更密了。
沈棠站在檐下给顾川发消息："她戴了林薇哥哥送的戒指。"手机刚锁屏，就见耿磊的车停在路边，这位法务顾问摇下车窗，手里捏着份文件："沈总，我刚整理公司章程，发现第三十七条关于关联交易披露的条款......"
沈棠踩着雪走向车子，风掀起她的西装下摆。
耿磊的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她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局，她要让所有藏在阴影里的手，都被晒在阳光底下。
耿磊的手指叩了叩副驾驶座上摊开的公司章程，雪粒子打在车窗上沙沙作响："第三十七条明确规定，涉及重大战略决策时，持有公司百分之三以上股份的股东需主动披露近半年内所有关联交易。
徐曼的投资机构持有我们3.2%的股权，刚好踩在这条红线上。"
沈棠解开西装最上面的纽扣，指尖抵着人中缓了缓呼吸。
她能闻到耿磊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这位法务顾问总在公文包里放着老山檀，说是能镇住谈判时的焦躁。
此刻那香气混着窗外雪水的冷冽，倒真让她思路更清晰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要求她公开与星轨资本的资金往来？"
"不仅是她。"耿磊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这条款是把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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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曼要是拒绝，就是主动承认有问题；要是配合......"他顿了顿，翻到章程某一页指给她看，"披露内容包括交易对象、金额、关联关系，星轨资本和林薇表哥的关联，自然会被扒出来。"
沈棠的拇指着耳后刺青，蓝玫瑰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烫。
前世她被陈默和林薇设计时，总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才明白，对付阴招最好的办法，是把所有暗箱都砸开。"就这么办。"她突然笑了，眼尾的细纹里带着刀锋般的冷锐，"让她自己跳出来。"
次日晨会的会议室里，冷白灯光把红木长桌照得发亮。
沈棠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响，她将一份文件推到会议桌中央时，列席的二十余位股东同时抬头。
"各位，我有个临时动议。"她的声音像淬过冰的银器，"鉴于战略委员会即将表决新能源事业部拆分方案，根据公司章程第三十七条，建议对持有公司百分之三以上股份的股东，启动近半年关联交易披露核查。"
会议室里炸开一片交头接耳。
坐在末位的周总扶了扶圆框眼镜："沈总，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我们投委会向来重结果轻过程......"
"周总说的是。"徐曼端起茶盏抿了口，指尖却把骨瓷杯捏得泛白，"大家合作这么多年，难道连基本信任都没有？"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可沈棠注意到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甲，正一下下抠着桌布的金线。
"我支持。"
孙远航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水面。
这位鬓角斑白的老股东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几滴："要公平就得来真章！当年我带着团队跑了三个月尽调，才敢把钱投进来。现在要做这么大的战略调整，查清楚资金来源是对所有股东负责！"他转向沈棠，眼底闪着灼人的光，"小沈，你就说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我老孙第一个交材料。"
中间派的李总推了推椅子，金属椅脚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要查可以，但得限定时间。我们这些人可没那么多精力天天配合你们......"
"三个工作日。"沈棠立刻接话，"法务部会准备好模板，各位只需要填写交易对象、金额、关联关系说明。如果有境外交易，附上银行流水就行。"她的目光扫过徐曼煞白的脸，"毕竟......"尾音轻轻一挑，"清白的人，最怕的就是拖。"
散会时，徐曼的香奈儿外套下摆扫过沈棠的裤脚。
她侧头时，沈棠闻到她身上浓烈的橙花香水——比平时浓了至少三倍，像是要盖住什么慌乱。
"沈总这招够狠。"顾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靠在会议室门口，西装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刚才徐曼给张总发消息时，手都在抖。"
沈棠摸出手机，屏幕上刚跳出风控部的消息："徐曼上午十点约了三个小股东在云顶茶楼喝茶。"她勾了勾嘴角，把手机递给顾川："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她不是喜欢拉帮结派吗？正好让大家看看，她所谓的'信任'背后是什么。"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沈棠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窗外的雪己经停了，玻璃上凝着层薄雾，把霓虹灯晕成模糊的色块。
她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
匿名短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
"小心你身边的人。"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停顿两秒，最终点开短信详情——发件人显示为乱码，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助理小宋端着咖啡推门进来时，沈棠正盯着窗外的夜色出神。"沈总，这是您要的新能源储能项目数据。"女孩把文件放在桌上，发梢扫过她手背，带着洗发水的甜香。
沈棠垂眸看了眼文件，又抬头看向小宋。
姑娘被她看得有些发窘，耳尖渐渐泛红："沈总，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没有。"沈棠笑了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手机，"只是突然想起，明天要让宋婉秋准备些消息放出去。"她的目光掠过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声音轻得像叹息，"关于......新一轮定向增发的。"
小宋应了声，抱着空咖啡杯退了出去。
门合上的瞬间，沈棠重新打开那条匿名短信。
月光漫过桌面，在"身边的人"几个字上投下银边——这局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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