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匿名短信看了足有三分钟。
窗外的雪光透过玻璃渗进来，在"身边的人"几个字上投下冷白的光斑，像把淬了冰的刀。
她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小宋发梢扫过的触感——甜丝丝的洗发水味，和前世林薇用的那瓶"白月光"香型一模一样。
"叮——"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惊得她指尖一颤。
手机差点滑进咖啡杯里，褐色的液体在杯口晃出细碎的涟漪。
"沈总，宋总监说消息己经放出去了。"助理小宋的声音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刚才市场部接到三个老股东的电话，张董的秘书首接杀到楼下，说要当面谈增发比例。"
沈棠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
前世她做全职太太时，陈默总说她"太优柔"，可现在她才明白，所谓果决不过是把刀尖磨得更快些——徐曼那些境外资本的尾巴早该露出来了，她不过是往油锅里撒了把盐。
"让张董去第三会议室等。"她起身整理袖扣，铂金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另外，把徐曼这三个月的资金流水调出来，重点标境外转账记录。"
小宋应了声"明白"，转身时裙摆扫过办公桌角的文件。
沈棠瞥见最上面一页是新能源储能项目的收益预测表，2025年的预期回报率被红笔圈了三次——这是她重生后押的第一注，现在该让所有人看看，什么叫"势不可挡"。
上午十点，投行大厦的玻璃幕墙被阳光镀得发亮。
沈棠推开第三会议室的门时，张董正捏着茶杯转圈，杯底与木桌碰撞出细碎的响。
见她进来，老头立刻站起，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沈总，我听说这次增发优先老股东？"
"张董是公司开朝元老。"沈棠在主位坐下，指尖点了点桌上的茶海，"我们当然记得您当年押注光伏产业的魄力。"她抬眼时，目光穿过袅袅茶雾，"只是......"尾音微顿，"最近有些风声不太好，说有股东和境外资本走得太近？"
张董的茶杯"当啷"一声磕在茶海上。
他喉结动了动，忽然拔高声音："沈总这是从哪听的？我老张的钱可都是干干净净的！"
沈棠没接话，只是垂眸翻着面前的文件夹。
最上面一张是徐曼今早的通话记录，12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香港的虚拟号码。
她合上文件夹时，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是徐曼，香奈儿外套的珍珠纽扣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
"沈总，我要参与增发。"徐曼的呼吸有些乱，橙花香水裹着寒气涌进会议室，"我可以追加两千万，占比......"
"徐总。"沈棠打断她，指节敲了敲桌上的通话记录复印件，"您昨天上午十点在云顶茶楼见的三位小股东，其中周董的夫人上周刚从瑞士汇了三百万到您私人账户。"她抬头时，目光像把锋利的刀，"我可以帮您争取增发份额，但前提是......"
"什么前提？"徐曼的指甲掐进掌心，手背青筋凸起。
"您得先说明这些资金的来源。"沈棠的语气淡得像杯凉透的茶，"毕竟——"她扫过徐曼煞白的脸，"监管层最近在查跨境资本异常流动，我可不想哪天被请去喝茶时，身边坐着自己人。"
徐曼的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沈棠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消息——王总那老狐狸，最会在关键时候补刀。
果然，下午两点不到，风控部就送来一沓邮件：五个原本和徐曼走得近的股东，纷纷发来声明要"保持独立决策"。
暮色再次漫进办公室时，沈棠正在整理今天的会议记录。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细小的雪花撞在玻璃上，很快融成水痕。
她的手机突然亮了，是顾川发来的消息："徐曼的境外账户被冻结了，王总刚才在酒局上提的。"
"做得漂亮。"她回复完，正要锁电脑，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孙远航站在门口，西装领口沾着些雪粒，手里提着个旧牛皮纸袋。
"沈总。"他把纸袋放在桌上，动作轻得像怕惊着什么，"我这有几份东西，或许能帮你稳住几个关键票。"
沈棠掀开纸袋一角，瞥见里面是几份股权代持协议的复印件，日期都是去年冬天。
她抬眼时，孙远航正望着窗外的雪，嘴角扯出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有些老东西，该见光了。"
雪还在下。
沈棠望着孙远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指尖轻轻抚过纸袋边缘。
匿名短信的提示音突然在寂静中响起，这次她没有急着点开——有些局，该收网了。
当雪粒打在玻璃上的声音逐渐密集时，沈棠刚刚把孙远航留下的代持协议锁进保险柜。
在木质柜门闭合的“咔嗒”声中，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沈总。”孙远航去而复返，西装前襟沾着融化的雪水，手指不自觉地蹭着裤缝，“我……去年投资的那批新能源基站项目，下个月要开战略会。”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目光扫过沈棠案头的《项目排期表》，“听说有人想以‘回报周期长’为由砍掉二期。”
沈棠放下钢笔，笔尖在便签纸上压出一个浅痕。
她想起前世陈默为了讨好林薇的表哥，确实砍掉过类似项目——当时孙远航在董事会拍桌子骂“短视”，被陈默联合其他股东以“情绪失控”为由暂停了表决权。
现在看来，这老头早就把账算清楚了。
“孙叔。”她从抽屉里抽出备忘录模板，钢笔尖点着“项目保障”那一栏，“您上午给的东西，足够让三个摇摆股东把票投给合规派。”墨迹在纸面上洇开成一个小圆点，“二期预算我加到下季度重点支持名录里，需要我现在签字。”
孙远航立刻挺首了背。
他从内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快速扫过备忘录条款，手指在“战略发展委员会背书”几个字上顿了顿，突然笑出声来：“当年你刚进投行的时候，给我递方案还会紧张得碰倒杯子。”他摘下眼镜放进绒布套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宝贝，“现在倒好了，能把整个局面掌控在手里。”
沈棠签完最后一个名字，递过文件时瞥见他手腕上褪色的手表——那是他亡妻送的结婚礼物，前世她做全职太太的时候听陈默提过。
“您当年教我看财报的时候说，‘数字不会撒谎，但拿数字的人会’。”她把备忘录推回去，“现在不过是把这句话还给您。”
孙远航把文件贴身收好，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徐曼那丫头，她爸和境外那家私募股权投资公司（PE）有旧怨。”他用手指敲了敲门框，“查账的时候别只盯着流水，看看她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
门合上的瞬间，沈棠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是风控部小陈发来的截图——徐曼的私人邮箱里躺着一封证监会的问询函，标题“关于跨境资本流动异常情况的核查通知”刺得人眼睛生疼。
下午三点的阳光被雪幕过滤得发白。
徐曼推门进来时，香奈儿外套的珍珠扣歪了两颗，发梢沾着融化的雪水，连橙花香水都散得只剩若有若无的苦柑橘味。
她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上显示着问询函的PDF文件：“沈总，我退出改组提案。”
“退出？”沈棠转动着钢笔，笔尖在徐曼的资金流向图上画了一道红线，“您上周还联合五个股东要重选战略委员会成员，现在说退就退？”她抽出一份文件推过去，封皮上印着“内部自查承诺书”，“证监会要的是完整的资金链路，不是单方面切割。”
徐曼的手指搭在文件上，指甲盖泛着青白。
她突然抓起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配合提供所有关联方交易记录”那行字时，肩膀猛地一颤：“这会……这会暴露我爸的……”
“暴露什么？”沈棠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暴露您父亲二十年前替那家私募股权投资公司（PE）代持股权？暴露他们用您的账户洗了三笔海外分红？”她向前倾身，目光锁住徐曼瞳孔里的震颤，“现在配合，我保您留在董事会；等证监会上门，您连股东资格都保不住。”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雪粒砸在玻璃上的脆响。
徐曼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钢笔在承诺书上签了名。
墨迹还没干，她猛地站起身来，外套下摆扫落了沈棠的马克杯——在“啪”的碎裂声中，她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撞出急促的回响。
“她签了。”沈棠弯腰捡起碎片，手指被玻璃碴划出了血珠，“但她的手在抖，最后两行字写得歪歪扭扭。”
顾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他走过来抽走她手里的碎瓷片，用丝帕裹住她的手指：“你早就料到问询函会来？”
“上周让宋婉秋把徐曼的资金链路图匿名发给证监局的时候，就该想到了。”沈棠望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雪，“她只是个引子——”她扯下丝帕，血珠在白绸上晕开成一朵小红花，“真正的大鱼，是当年教她爸玩代持的那个人。”
顾川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楼下。
雪幕里，徐曼的车正冲出地下车库，尾灯在雪地里拖出两道红痕。
“你打算怎么钓？”他转身时，大衣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代持协议哗哗作响。
沈棠捡起协议，在“境外关联方”那一栏画了个圈。
她的指尖停在“林氏集团”西个字上，前世陈默出轨后，正是林薇的堂兄帮他运作境外账户。
现在这些泛黄的纸页上，林氏的标志正安静地躺在股权结构的最深处。
“明天董事会。”她把协议收进文件夹，封皮拍在桌上发出闷响，“我会提出《高管履职合规性专项审查》。”她抬头时，目光穿过顾川肩头的雪光，“有些旧账，是时候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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