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的指尖在键盘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投影仪的蓝光在办公室里漫开，屏幕上的男人重新显影。
他端着的酒杯在镜头前轻轻一晃，霍夫曼资本的烫金logo像道锋利的刃，"林薇只是个开始。"
玻璃杯底磕在桌面的脆响惊得沈棠肩膀一颤。
她攥紧桌沿，檀木手串硌得腕骨生疼——前世林薇举着验孕棒冲她笑时，也是这样的语调，甜腻里裹着刀。
可那时她只当是情场争风，如今才懂，那把刀从一开始就插在更深处。
"啪"的一声，她猛拍键盘调出内部系统。
林薇的邮箱记录在屏幕上逐条展开，滚动的字符里突然跳出一串乱码。
沈棠的呼吸陡然急促，手指快速敲击搜索栏，"X-7"三个字母刚输完，系统便弹出三封加密通信。
最近的一封时间戳刺得她眼睛发疼：2020年3月15日，正是林薇拿着伪造的财务报表冲进总裁办举报她泄露商业机密的前夜。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沈棠的后颈还绷得像根弦。
顾川的西装袖口擦过门框，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
他扫了眼屏幕上的"X-7"，眉峰微挑："需要帮忙？"
"查IP。"沈棠的声音里带着砂纸打磨般的粗糙。
她看着顾川从西装内袋摸出随身携带的银色笔记本电脑，指节在键盘上翻飞的样子像在弹钢琴——这是他当年为了黑进竞争对手数据库，熬夜练出的速录手法。
"找到了。"顾川的食指突然顿住，屏幕蓝光在他镜片上碎成星子，"这个IP去年在曼哈顿有过三次登录记录，和霍夫曼资本总部在同一区域。"他抬头时目光灼得人发烫，"更重要的是，3月14日23:47，也就是林薇举报你前一小时，这里有过一次通信。"
办公室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
沈棠接起，陈志远的声音从听筒里渗出来，带着纪检室特有的冷硬："沈总，林薇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她按下免提键，陈志远的汇报像连珠炮："她名下有三个离岸账户，近三年通过虚增项目成本套取资金八千万。
更关键的是......"纸张翻动声里混着压抑的抽气，"我们在她电脑里发现一份对赌协议，甲方是霍夫曼资本，乙方是......"
"是我。"沈棠替他说完，指尖划过办公桌上那支"最佳分析师"钢笔的笔帽。
前世她被诬陷泄露的那份新能源项目书，署名方正是霍夫曼资本。
当时她只当是职场竞争，如今才明白，从陈默出轨到她身败名裂，全是为了逼她在那份对赌协议上签字——用她的专业背书，换霍夫曼资本在新能源领域的非法布局。
"她只是个棋子。"沈棠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霍夫曼要的从来不是击垮我，是......"
"是让你替他们的违规操作背书。"顾川接口，他合上电脑时屏幕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三年前你拒绝陈默的追求，断了他们通过婚姻控制你的路；后来你押中人工智能赛道，挡了他们在半导体领域的布局。所以他们选了林薇——"
"一个贪心又愚蠢的棋子。"沈棠突然笑了，那笑意像冬夜的星火，"但他们忘了，贪心的人总会留下痕迹。"她转向电话，"陈专员，把林薇办公室的所有资料封存，让朱倩去整理。"
"明白。"陈志远应了一声，电话里传来收拾文件的响动，"我这就去办。"
门被轻轻叩响时，朱倩抱着纸箱站在门口。
她眼眶还有些红——早上她母亲在医院手术成功，非吵着要给沈棠送锦旗。
此刻她吸了吸鼻子，指节蹭了蹭眼角："沈总，林薇的私人物品都搬过来了，我现在整理？"
"嗯。"沈棠望着纸箱里散落的口红、香水，目光突然顿在最底层的深灰色文件袋上。
朱倩顺着她的视线弯腰，指尖刚碰到文件袋边缘，就听"咔嗒"一声——袋底夹层裂开条缝，露出半本黑色笔记本，封皮上的密码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朱倩抬头，正撞进沈棠沉如深潭的眼睛。
"先收着。"沈棠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落在两人耳里却重若千钧，"等整理完所有资料，再拿给我看。"
朱倩抱着纸箱转身时，黑色笔记本在袋底轻轻晃动。
密码锁的金属齿扣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蛰伏己久的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睛。
朱倩的指甲深深掐进纸箱边缘。
她蹲在茶水间的矮凳上，膝盖抵着箱壁，每一件物品都轻拿轻放——沈总说过，林薇的私人物品要整理得比她自己用的时候还仔细，每道折痕都可能藏着线索。
香水味最先弥漫出来。
那支林薇最爱的橙花水，前调甜得发腻，此刻却像根细针，扎得朱倩鼻尖发酸。
她把口红管一支支摆进塑料托盘，金属外壳相撞的脆响里，忽然触到一片硬纸板——那个深灰色文件袋不知何时滑到了箱底。
“咔。”文件袋夹层的胶痕裂开时，朱倩的呼吸漏了半拍。
黑色笔记本的封皮蹭过她指腹，凉得像块浸过冰水的玉。
密码锁还锁着，可内页不知怎么翘了一角，露出半行墨迹：“X - 7指示：沈棠必须……”
她猛地抽回手，纸箱“咚”地磕在地上。
散落的粉饼滚到脚边，朱倩却浑然不觉。
她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捏住那页纸边缘——墨迹是林薇的，笔锋带点刻意的圆润，和她平时签报销单的字迹一模一样。
最后几个字被锁扣压着，却足够让朱倩后背沁出冷汗：“必须出局。”
茶水间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
朱倩猛地站起身，笔记本被她护在胸口，心跳声大得盖过了空调噪音。
她想起今早母亲从手术室出来时，攥着她的手说：“沈总给找的专家，咱得记一辈子好。”又想起上周加班到十点，沈棠把热粥放在她桌上时说的“别让我明天看见你红着眼眶”。
此刻这页纸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连呼吸都发疼。
“沈总办公室。”朱倩对着手机备忘录确认了第三遍，才抬手敲门。
门开的瞬间，她差点把笔记本砸过去——沈棠正站在窗边，逆光的轮廓里，她颈后的碎发被风掀起，像团压抑的火。
“朱倩？”沈棠接过笔记本的动作很轻，指腹却重重压在“X - 7”两个字母上，“怎么发现的？”
“夹层开了条缝。”朱倩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林薇……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沈棠翻开笔记本的动作顿住了。
前世那些碎片突然涌上来：林薇举着伪造的财务报表时，指甲上的碎钻闪得人眼疼；陈默说“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时，西装袖口露出霍夫曼资本定制的袖扣；还有她被泼脏水那天，楼下停着的黑色轿车，车牌是曼哈顿的区号。
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眼前，只是她瞎了眼。
“叩叩。”
田芳的米色套装先探进半扇门。
作为人力资源总监，她向来把“专业”二字刻在骨头上——盘得一丝不乱的发髻，衬衫第二颗纽扣永远扣着，此刻手里还攥着开除通知书的存档。
“林薇的离职手续办完了。”田芳把文件夹放在沈棠桌上，目光扫过摊开的笔记本，瞳孔微缩，“但我建议公司加强对外部合作方的背景审查。”她指尖点了点笔记本上的“X - 7”，“境外资金渗透的案例，这半年行业内己经出了三起。”
沈棠的指节抵着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从下个月起，所有跨境合作必须经过我亲自审批。”她的声音像块淬过冷的钢，“田总监，把近三年的海外项目合同整理一份清单，重点标注重复出现的中间方。”
田芳走后，顾川的身影就堵在了门口。
他手里还端着沈棠常喝的冰美式——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虎口往下淌，在西装袖口洇出片深色的痕。
“看够了？”沈棠扯了扯嘴角，把笔记本推过去。
顾川没接，反而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
他的指节抵着太阳穴，这是他分析数据时的招牌动作：“X - 7可能不是个人。”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霍夫曼资本去年在东南亚有笔异常注资，资金流向标着‘X - 7项目’。”他突然笑了，弧度很淡，“你猜怎么着？那笔钱到账当天，林薇的离岸账户进了两百万。”
沈棠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她低头扫了眼屏幕，又抬头看向顾川，目光沉静得像口深潭：“不管是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要他付出代价。”
顾川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轻响。
他知道沈棠说“我的人”时，从来不是虚指——朱倩母亲的手术费，田芳父亲住院时替她顶的会，还有他加班到凌晨时，总能在桌上找到的热汤面。
这个曾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女人，现在把软肋变成了铠甲。
“去看看？”顾川指了指她手机。
沈棠点击屏幕的动作很慢。
新邮件的发件人显示“未知地址”，正文只有两行：“你终于看见我了。想了解真相，来日内瓦。”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染得屏幕泛着青灰。
沈棠的指尖停在“回复”键上，忽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是朱倩去茶水间的动静，是田芳交代助理的指令，是顾川收拾笔记本的轻响。
她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桌沿，带起一阵风，把那封邮件的标题吹得忽明忽暗。
“通知下去。”她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声音不大，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半小时后，战略会议室，顾川、田芳、朱倩，都来。”
暮色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墙上那幅“投行精英榜”。
榜单最顶端，“沈棠”两个字烫着金，在渐暗的光线里依然刺眼。
而那封来自日内瓦的邮件，正安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像颗埋在暗处的雷，只等她亲手点燃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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