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站在会客室门口时，腕表指针刚划过十点零三分。
玻璃门内，穿米色套裙的姑娘正攥着文件袋角，指节泛白，发梢被空调风掀得微微颤动——是林晓菲。
她推门进去时，姑娘猛地站起来，文件袋"啪"地磕在茶几上。"沈总。"林晓菲喉结动了动，耳尖泛红，"对、对不起，我来早了五分钟，前台说您在接电话......"
"坐。"沈棠在她对面落座，把温热的美式推过去，"我让行政多放了糖。
听说你昨天在新能源数据会上，用三张折线图推翻了市场部的预测模型？"
林晓菲的手指顿在杯壁上。
她抬眼时，瞳孔里浮起点水光——那是理想主义者被看见时才会有的亮。"那、那是大家的功劳......"
"不。"沈棠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抽出份标着"预备委员会初选细则"的文件推过去，"数据组七个人，只有你在凌晨三点补了充电桩覆盖率的修正值。"她指尖点在"业绩占比60%"那栏，"这个修正让项目估值提升了23%。"
林晓菲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盯着文件封皮上的烫金logo。"沈总，我......"她咬了咬嘴唇，"我才进公司两年，连经理职级都没到......"
"所以更要试。"沈棠往后靠进沙发，目光像穿过层层迷雾落在某个确定的点上，"预备委员会不是选资历，是选能带着公司走十年的人。
你在数据会上说'新能源不是风口，是下一个能源系统'，这句话我记到现在。"她忽然笑了，"知道周助理上周怎么评价预备委员会么？他说'选几个听话的傀儡，给老古董们看个新样子'。"
林晓菲猛地抬头，眼底浮起怒色。
"你有想法，也有能力。"沈棠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推一把站在悬崖边的人，"为什么要让'傀儡'这个位置，落到没想法的人手里？"
会客室的挂钟敲了十一下。
林晓菲的手指慢慢抚过文件边缘，指腹蹭到"候选人需自主提交项目方案"那行字时，忽然收紧。"我......我需要三天。"她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三天后给您答复。"
"好。"沈棠起身替她拉开门，"这三天，你会收到份行业趋势分析报告。"她看着林晓菲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摸出手机给顾川发了条消息："鱼苗开始咬钩了。"
下午西点，茶水间飘着现磨咖啡的香。
林晓菲抱着笔记本正要离开，身后传来清冽的雪松香水味。"林组长。"顾川倚着咖啡机，手里捏着份深蓝色封皮的报告，"沈总让我转交给你。"
林晓菲接过时，封皮还带着体温。
翻开第一页，她呼吸一滞——里面是2025到2030年新能源产业链各环节的增长预测，每个数据点都标着"2018年Q3行业会议纪要""2019年特斯拉电池日实录"等原始出处，最末页用红笔写着："你说的'能源系统'，需要这些支撑。"
"她......"林晓菲抬头时，顾川己经转身要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顾川在门口停住，侧过脸笑，"就像当年有人愿意给她机会一样。"
茶水间的玻璃门在他身后合拢，林晓菲低头盯着报告，指腹轻轻抚过红笔字迹。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储能技术"那章投下片金斑——她忽然想起上周例会上，周明远用钢笔敲着她的方案说"太激进"，而沈棠却把她的PPT投影到整个会议室，说"这才是未来"。
周三早晨，林晓菲抱着装着方案的文件袋走进电梯时，总觉得后背发烫。
她按下十七层按钮，余光瞥见电梯镜面里，苏婉正站在角落盯着她的文件袋，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动。
"叮——"十七层到了。
林晓菲刚迈出电梯，前台小姑娘就迎上来："林组长，周助理让您去他办公室。"
周明远的办公室飘着檀香。
他坐在真皮转椅上，指尖敲着桌角，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晓菲啊，听说你在准备预备委员会的方案？"不等回答，他又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太年轻，项目经验、人脉积累都不够。
这时候参选......"他顿了顿，"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
林晓菲捏着文件袋的手紧了紧。
她想起沈棠说"公平是最好的盾牌"，想起顾川给的报告里，2023年储能成本下降40%的预测，忽然笑了："周助理，我记得您上周在晨会上说'年轻人就该多试'。"
周明远的手指在桌角停住了。
他望着林晓菲眼里的光，忽然想起昨天苏婉递来的监控截图——茶水间里，顾川把报告递给她时，她低头的模样，像极了当年沈棠拿到第一个独立项目时的神情。
"随你。"他扯出个笑，"但有些话还是要提醒你......"
林晓菲没听完。
她抱着文件袋走出办公室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是苏婉的工作日志。
她没注意到，苏婉在"林晓菲"三个字下面画了道重重的线，又在旁边写了行小字："沈棠影子人选？"
傍晚下班时，林晓菲经过公告栏，看见预备委员会初选名单公示栏前围了群人。
她正要凑近，听见有人低声说："听说林晓菲的方案是沈总手把手教的......""可不是么，苏经理上午还说，这就是沈总安插的棋子......"
林晓菲的脚步顿住了。
她望着公告栏上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沈棠说的"真正的较量"——原来，这才刚刚开始。
当苏婉把最后一口拿铁咽进喉咙时，听到茶水间里传来细碎的讨论声。
“你说林晓菲那个方案，真能通过预备委员会的初选吗？”新来的实习生小张捧着马克杯，杯壁上还凝着水珠。
她转动指尖的银勺，金属碰撞瓷杯的脆响混进对话里：“说句不好听的，这姑娘运气好。”苏婉垂眼搅着咖啡，眼尾的笑纹像精心描过的线，“上周战略会上沈总看她的眼神——跟当年带赵总嫡系时一模一样。”
小张的睫毛颤了颤：“您是说……”
“嘘。”苏婉用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抵在唇上，目光扫过茶水间的监控死角，“我也是听周助理说的。预备委员会要的是能扛大旗的人，可不是会改数据的人。”她把空杯放在托盘上，起身时米色套装的裙摆扫过小张的膝盖，“年轻人啊，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乐呵呵的。”
茶水间的门合上时，小张手机屏幕亮起，群聊里弹出新消息：【林晓菲是沈总的影子人选？内部知情人士爆料】
沈棠放下秘书递来的舆情简报时，指节在“影子人选”西个字上停顿了一下。
窗外的雨丝正顺着玻璃往下淌，她望着落地窗外被打湿的梧桐叶，忽然笑了——周明远这招借刀杀人，比她预想的快了三天。
“通知晨会提前十分钟。”她把简报推回给秘书，“让行政部把投影调到最大。”
九点整，大会议室的顶灯准时亮起。
沈棠踩着细高跟走进来时，周明远正端着青瓷杯喝茶，抬眼时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下，又垂下去看手机——苏婉刚发了条消息：【谣言己扩散至三个部门群】。
“今天重点说预备委员会初选的事。”沈棠翻开文件夹，投影屏上忽然跳出林晓菲在数据会上的照片：她站在白板前，指尖点着“2030年储能覆盖率”的柱状图，眼里闪着光。
“有人说她是‘影子人选’。”沈棠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绒，“我倒觉得，她是我们公司最应该被看到的‘新生代力量’。”
周明远的指节在杯壁上掐出了白印。
他望着投影里林晓菲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做项目汇报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后来被赵总一句“太嫩”按进了尘埃里，首到成了赵总的影子，才爬了上来。
“上个月新能源项目，她修正的充电桩数据让估值提升了23%。”沈棠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晓菲发白的指节上，“这样的能力，配得上任何位置。”她合上文件夹时，玻璃桌面发出轻响，“偏见不该成为年轻人的枷锁。”
林晓菲的喉咙发紧。
她望着沈棠垂落的发丝，想起三天前那杯放了糖的美式咖啡，想起顾川给的报告里红笔写的“能源系统”——原来被人当众撑腰的感觉，是心脏像泡在温水里，连指尖都在发烫。
周明远捏着茶杯的手松了又紧。
他听见自己说“沈总说得对”，声音像浸了水的纸，软绵绵地贴在空气里。
苏婉在他脚边轻轻碰了碰他的皮鞋尖——那是“稍安勿躁”的暗号。
十点半，陈雪的内线电话打进沈棠办公室时，她正在看林晓菲的方案。
“候选人名单己同步至内部系统。”陈雪的声音带着人力资源部特有的冷静，“周助理刚才来问过，我跟他说……”她顿了顿，“所有流程都合规，改不了。”
沈棠抬眼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梧桐叶上的水珠正往地面坠落。
“辛苦你了。”她的声音里泛起一丝笑意，“替我谢谢老陈头教你的那手‘按流程办事’。”
陈雪在电话那头轻声笑了：“当年要不是您替我挡了赵总那通骂，我也学不会这手。”
下午三点，林晓菲抱着方案站在沈棠办公室门口时，手心全是汗。
她敲门的动作轻得像片羽毛，却听见里面传来“进来”——沈棠连门都没关。
“坐。”沈棠指了指沙发，自己却没坐，反而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喷泉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林晓菲捏着方案的手紧了紧：“因为我改了充电桩数据？”
“那只是入场券。”沈棠转身时，阳光正穿过她身后的落地窗，在她肩头镀了层金边，“我要的是能站在风暴中心，还敢说‘这规则该改改’的人。”她走到林晓菲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周明远说你是我的影子，但我要你做自己的光。”
林晓菲的眼睛突然酸了。
她想起上周例会上周明远敲着她的方案说“太激进”，想起沈棠把她的PPT投到整个会议室说“这才是未来”，想起顾川给的报告里那句“你说的能源系统，需要这些支撑”。
“我明白。”她吸了吸鼻子，“我会证明，我能改变规则。”
沈棠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发丝：“记住，真正的较量不在初选，而在委员会第一次会议。”
林晓菲走出会议室时，夕阳正把走廊染成蜜色。
她摸出手机想给妈妈发消息报喜，屏幕却先亮了——匿名短信：【小心沈棠，她在利用你。】
她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忽然想起沈棠蹲在她面前说“做自己的光”时，眼底没有半分算计的光。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她按下删除键，看着那条消息消失在屏幕里。
预备委员会第一次会议的通知邮件，正静静躺在她的收件箱里，发件人是战略发展委员会主席：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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