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伙人预备委员会第一次会议的会议室比沈棠记忆中更冷。
她站在长桌主位，指尖触到红木桌沿时，清晰感觉到那丝沁骨的凉意——这是顶楼会议室特有的温度，空调永远开得比楼下低两度，据说是为了让参会者保持清醒。
"各位。"她的声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划开室内凝滞的空气，"今天不是选合伙人，是选能带着公司冲过下一个十年的人。"
周明远第一个抬眼。
他西装袖口露出半寸蓝纹衬里，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闻言指尖顿了顿："沈总说的是。我先提个候选人——张立诚，风控部总监。"
会议室里响起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张立诚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项目决策永远选最稳妥的方案，三年前新能源风口时，他牵头的三个项目全卡在审批阶段，最后被顾川带着团队抢了先机。
沈棠垂眸看面前的电子屏，上面跳动着张立诚近五年的项目数据。
她余光瞥见林晓菲的椅背微微晃动——那姑娘正攥着文件，指节泛白。
"周助理。"林晓菲突然站起来，声音带点发颤的清亮，"张总监的项目成功率只有47%，低于公司平均水平52%。"她翻开自己打印的报告，投影屏上立刻跳出柱状图，"这是我整理的近三年数据，红色部分是他错过的新能源和储能项目——这些领域现在占公司年利润的38%。"
周明远的袖扣"咔嗒"一声扣上。
他抬头时眉峰微挑，像在看一只突然撞进网里的蝴蝶："小林，项目成功率要结合风险系数看。张总监的项目虽少，但..."
"但他的风险评估模型用的是五年前的参数。"林晓菲打断他，喉结因为紧张上下滚动，"我对比过风控部最新系统，他的模型把新能源项目风险高估了23%。这不是稳健，是保守。"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文件声。
陈雪坐在长桌末端，推了推金丝眼镜，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照出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周明远的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他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个墨点，像滴凝固的血："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张总监在公司二十年，人脉..."
"人脉能当业绩吗？"顾川突然开口。
他坐在沈棠右手边，指节抵着下巴，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上个月他负责的并购案，因为跟对方财务总监喝大了耽误签约，差点让我们错过估值最低点。
这事，周助理不会忘了吧？"
周明远的耳尖泛起薄红。
他低头翻着文件，发梢垂下来遮住表情："顾总记性真好。"
"接下来公布评分细则。"陈雪适时翻开文件夹，声音像按了定时的钟摆，"根据战略发展委员会决议，候选人需考核三项：项目贡献度占40%，创新指数30%，团队协作30%。"她抬眼扫过全场，"其中项目贡献度的计算标准，是候选人主导项目对公司核心业务的利润占比。"
林晓菲的后颈突然发烫。
她想起昨夜在办公室改数据到十点，沈棠抱着保温杯站在她身后，指尖点着屏幕说："把新能源项目的利润拆分出来，单独算贡献度。"此刻投影屏上，她的名字在"项目贡献度"一栏跳出89分，比第二名高出整整15分。
沈棠的目光在林晓菲发红的耳尖上停了两秒。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温热的茶水滑进喉咙，像颗定盘星。
周明远的钢笔还在笔记本上划拉，这次洇出的墨点连成了线——他在画什么？
大概是接下来要走的棋。
散会时，玻璃幕墙外的天色己经发暗。
林晓菲抱着文件往外走，经过沈棠身边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白茶香。"不错。"沈棠压低声音，指尖在她手背轻拍两下，像在拍一只刚学会飞的雏鸟。
周明远落在最后。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林晓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苏婉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黑色高跟鞋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皮鞋跟——和十年前在赵国栋办公室里的暗号一样。
"沈棠把林晓菲当枪使。"苏婉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但这枪现在开始自己瞄准了。"
周明远转身时，镜片上蒙了层雾气。
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两下："她以为靠个毛头丫头就能掀翻棋盘？"
"但棋子己经动了。"苏婉低头看表，指尖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敲击，"张立诚的事传出去，老人们该坐不住了。"
周明远的指节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窗外的霓虹灯开始亮起，在他镜片上投下斑驳的光，像碎了一地的星子："让财务部把林晓菲的项目数据再查一遍。"他扯下钢笔帽，在便签上写下几个字，"还有，联系张立诚的老同学——当年那个新能源项目，他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苏婉接过便签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汗。
她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转身时裙角扫过他的裤管："今晚十点，老地方。"
会议室的灯一盏盏熄灭。
最后离开的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时，看见落地窗前有团模糊的黑影，像株在夜色里生长的毒菌。
电梯镜面映出苏婉紧绷的下颌线。
她按下负一层车库键，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后我成了渣前夫的顶头上司》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高跟鞋跟在金属台阶上敲出急促的点，手机屏幕在掌心亮了又灭——周明远的微信对话框停在“老地方”三个字，光标闪烁如心跳。
地下车库的荧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
她绕过第三排立柱时，黑色奥迪A8的双闪突然亮起，周明远摇下车窗，镜片后的目光像浸在冰水里：“上车。”
车门刚锁上，苏婉就将手机拍在中控台上，通话记录里“赵国栋旧部”的备注刺得人眼疼：“刚才财务部老张来消息，沈棠让林晓菲牵头整理的新能源数据，把近三年的隐性收益都挖出来了。”她的指甲掐进真皮座椅，“再拖下去，预备委员会的评分权重就要被她彻底带偏。”
周明远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住。
他望着车库天花板垂落的消防管道，喉结在领带下滚动：“你看过林晓菲的履历吗？”不等苏婉回答，他抽出副驾的文件夹，泛黄的入职登记表上，“毕业院校”一栏写着“清大金融系”，“实习经历”却空白得刺眼，“一个刚毕业两年的新人，能精准挖到张立诚模型的漏洞？”他指尖划过“推荐人”三个字，“沈棠的推荐意见写着‘极具行业敏感度’，可她上周才第一次接触风控部数据。”
苏婉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想起昨夜在茶水间听到的只言片语——林晓菲加班时，电脑屏幕闪过“天启资本内部系统”的登录界面。
那个曾与沈棠所在投行势均力敌的对手公司，三年前因财务丑闻破产清算。
“所以？”她攥紧文件夹边缘。
“所以沈棠在找枪，而这把枪可能早有准头。”周明远发动引擎，车灯划破黑暗时，他突然笑了，“别急着掀桌子，先看看这把枪能打多远。”
奥迪车尾灯消失在车库出口的同时，二十三楼的小会议室里，顾川正将一沓打印纸推过胡桃木桌。
三位评委的目光扫过“新能源储能项目收益模型”几个大字，最年长的刘副总推了推老花镜：“顾总这是？”
“林晓菲的数据缺了块。”顾川指节叩在“隐性收益”栏，“她算出了项目首接利润，但没算上技术专利带来的行业话语权。”他抽出一张曲线图，“如果按专利授权费的市场均价计算，这部分收益能再翻20%。”
坐在末位的李总监突然抬头：“您这是在帮沈总的人？”
“我帮的是公司。”顾川将钢笔帽扣上，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钟，“预备委员会选的是能扛十年的人，不是能打顺风仗的。”他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风，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各位如果想看更详细的测算，我让助理把近五年的专利授权案例整理出来。”
门合上的瞬间，刘副总摘下眼镜擦拭：“这顾川，倒是比沈棠更会下先手棋。”
同一时间，沈棠的办公室里，林晓菲正盯着落地窗外的霓虹。
她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微微松开，露出锁骨处淡粉的汗渍——这是她第三次被单独留下谈话，掌心的文件角己被揉出毛边。
“知道为什么让你在会上发言吗？”沈棠的声音从转椅后传来。
林晓菲转身时，看见她正转动着翡翠扳指，深绿的玉色在台灯下流转：“因为我数据做得准。”
“错。”沈棠指尖敲了敲桌面，“张立诚是周明远推的第一个靶子，我需要有人当众戳破他的弱点。”她抽出林晓菲的报告，在“风险系数”一栏画了个圈，“你昨晚改数据时，把储能项目的技术迭代风险多算了10%。”
林晓菲的耳尖瞬间通红：“我……我怕数据太激进……”
“但你没改新能源项目的核心测算。”沈棠将报告推回去，“你知道哪些是底线，哪些可以妥协。”她忽然笑了，眼尾的细纹像被风吹皱的湖水，“聪明的人很多，但知道什么时候聪明的人很少。”
林晓菲攥紧文件，喉咙发紧：“您……是在教我站队？”
“是在告诉你，棋子和棋手的区别。”沈棠起身走到她面前，白茶香裹着若有若无的雪松味，“棋子等别人落子，棋手自己定棋盘。”她指了指林晓菲胸前的工牌，“你现在站的位置，是无数人挤破头也够不着的。但记住——”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工牌上的姓名贴，“你能站多久，取决于你自己想走多远。”
林晓菲离开时，办公室的挂钟刚敲过九点。
沈棠望着她消失在走廊的背影，转身按下电脑开机键。
蓝色的Windows标志刚跳出来，一封未读邮件突然弹到最上层，发件人是加密的“X”，标题只有三个字：“林父档案”。
她的手指悬在触控板上，指节微微发颤。
点开附件的瞬间，“天启资本”西个字像根钢针扎进视网膜——林晓菲的父亲林正国，正是天启资本破产前的风控总监，而破产原因，是……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从走廊传来。
沈棠迅速合上电脑，目光扫过桌上的相框——那是她和顾川在新能源项目庆功宴上的合照。
照片里她笑得肆意，而此刻，她的指尖正抵着太阳穴，一下一下，像在敲开某个被尘封的真相。
深夜的写字楼逐渐安静，只有沈棠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她打开抽屉，取出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工整的字迹在台灯下泛着墨香：“天启资本，林正国，2018年财务造假案……”笔锋突然一顿，墨迹在“林”字上晕开个小圆点，像滴未落的泪。
窗外的月光漫过桌角，将电脑屏幕映得发亮。
未读邮件的提示灯还在闪烁，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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