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里的PDF文件在屏幕上泛着冷白的光，林正国的照片下方，“天启资本亚太区高级顾问（2015-2018）”几个字像烧红的铁，烫得她眼球发疼。
前世天启资本那场震动金融圈的财务造假案，她记得太清楚——林正国作为风控总监，在审计前突然离职，后来调查时所有关键文件不翼而飞，最终背锅的是个刚转正的助理，而真正的操盘手至今成谜。
“笃笃。”
指节抵着太阳穴的力度加重几分，她想起方才林晓菲改数据时微颤的睫毛。
那姑娘递报告时，工牌绳子在腕间绕了三圈，和前世陈默出轨前总把婚戒转三圈的动作如出一辙——都是下意识的不安。
手机在桌角震动，来电显示“顾川”。
沈棠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时声音己经稳如磐石：“帮我查林晓菲父亲林正国的离职记录，以及她近一年的项目审批轨迹。”
“现在？”顾川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半小时前你让我查周明远的资金流向，现在又要林晓菲的——”
“天启资本。”沈棠截断他的话，“林正国是当年那起财务造假案的关键人物。”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
三秒后，顾川的呼吸声清晰起来：“我马上调内网权限。二十分钟后，我办公室。”
挂掉电话，沈棠起身时带倒了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在地毯上晕开，像极了前世她跪在陈默书房，看见林薇的耳环滚到脚边时，地板上未干的红酒渍。
她弯腰收拾，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片，忽然笑了——前世总在收拾别人的烂摊子，今生，该轮到她布网了。
顾川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
沈棠推开门时，他正对着两台电脑，左边是林晓菲的入职审批表，右边是近三个月的会议记录。
“上个月三号，周明远主持的新能源储能研讨会，林晓菲列席；五号，她提交了《关于固态电池技术风险的补充说明》，把你主推的A项目风险系数提高了15%。”顾川调出时间线，鼠标点在一行小字上，“更巧的是，一周后周明远的表侄就拿到了B项目的尽调资格，而B项目的技术路线，恰好和A项目冲突。”
沈棠的目光停在“周明远表侄”几个字上，喉间泛起铁锈味——前世她就是这样被一步步排挤出核心项目的，陈默当时还握着她的手说“别太拼，我养你”，转头就把她整理的行业分析报告给了林薇。
“她在替周明远试水温。”沈棠的指尖划过屏幕上林晓菲的名字，“用新人的身份做缓冲，万一出问题，推个‘经验不足’就能了事。”
顾川合上笔记本，抬头时目光如刀：“需要我怎么做？”
“按兵不动。”沈棠扯了扯西装袖口，露出腕间那串檀木手串——是重生后她亲手挑的，“周明远要的是我乱，我偏要他等得心慌。”
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叮”的轻响。
苏婉端着两杯美式，望着玻璃倒影里林晓菲的影子。
那姑娘正低头绞着工牌绳，发尾扫过肩线，像只受了惊的雀儿。
“林助理。”苏婉把咖啡推过去，“我刚在打印室看到沈总调了你的背景资料。”
林晓菲的指尖猛地一颤，咖啡溅在白色衬衫上，晕出深色的圆斑。
“你父亲的事，她迟早会知道。”苏婉的声音放得更轻，像在哄孩子，“天启资本的烂账，当年多少人想扒层皮，沈总这种人...她要查，能翻出你从小到大的体检报告。”
林晓菲攥紧衬衫下摆，喉结动了动：“我只是...想进投资部。”
“可你进的是沈棠的投资部。”苏婉的指甲敲了敲杯壁，“她现在需要棋子，等用完了——”她笑了笑，“你该记得张立诚吧？上周被她当众骂哭的那个分析师，现在还在整理三年前的旧档案。”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林晓菲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她低头抿了口咖啡，凉的，苦得舌头都麻了。
“我明白。”她把空杯推回桌面时，指节泛着青白，“需要我做什么？”
苏婉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明远的消息：“成了？”
她端起咖啡，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香风：“明天晨会，沈总会宣布合伙人预备委员会的第二轮评选。你只需要...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交一份‘不太完美’的报告。”
深夜的写字楼里，沈棠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的车灯。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川发来的消息：“周明远今晚约了林晓菲在云顶餐厅吃饭，监控己锁定。”
她摸出那本黑色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钢笔尖悬在纸上，最终落下一行小字：“林晓菲，周明远，天启资本——局，要收了。”
晨雾漫进办公室时，沈棠对着镜子理了理领结。
西装内袋里的檀木手串硌着心口，像颗跳动的小太阳。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封皮上“合伙人预备委员会第二轮评选”几个字被晨光镀了层金边。
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晨会的投影屏在沈棠话音落下时暗了下来。
椭圆形会议桌旁，十八个候选人的钢笔尖同时顿住。
林晓菲的指甲在会议记录本上戳出个小坑，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沈棠说“必须独立完成，不得借助外部资源”时，目光像根细针，精准扎在她发顶。
周明端着茶杯的手微晃，茶水在骨瓷杯沿荡出半圈涟漪。
他垂眼抿了口茶，喉结在领口里滚动两下，抬头时又恢复成温和笑意：“沈总这要求合理，毕竟预备合伙人得有独立判断能力。”
沈棠的手指在桌面敲出轻响，目光扫过周明远时稍作停顿。
前世周明远也是这样，用“合理”做刀，捅得她在新能源项目评审会上说不出半句话。
“散会。”她合上文件夹，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惊得林晓菲肩膀颤了颤。
傍晚六点，林晓菲缩在茶水间的玻璃隔断后。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苏婉上午塞给她的纸条还在口袋里发烫——“需要指导就找周总，他最护着新人”。
她盯着“周明远”三个字看了十分钟，最终按下通话键时，指尖沾了咖啡渍，在屏幕上洇出个模糊的圆。
“林助理？”周明远的声音从听筒里渗出来，像裹了层棉花，“这么晚还在公司？”
“我……我想请教未来三年的趋势分析。”林晓菲的指甲掐进掌心，“沈总说必须独立完成，可我……”
“八点，云顶餐厅3号包厢。”周明远截断她的话，“别让服务员看见你。”
挂断电话的瞬间，林晓菲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手忙脚乱点开，是条匿名短信：“周明远的咖啡不加糖，记得点蓝山。”发信人显示“未知号码”。
她盯着屏幕，后颈泛起凉意——是谁在盯着她？
同一时间，沈棠的办公室亮着暖黄灯光。
顾川靠在真皮沙发上，笔记本电脑屏幕映得他眉眼冷硬：“林晓菲刚给周明远打了电话，定位在云顶餐厅3号包厢。”他转动钢笔，笔尖在便签纸上戳出个洞，“需要我现在带人过去？”
“不急。”沈棠从档案袋里抽出一沓资料，最上面是林正国的离职审批表，“她要是真能独立完成，我倒高看她一眼。”她把资料推给顾川，指尖划过“天启资本”西个字，“当年林正国带走的风控日志，说不定在她这儿。”
顾川的瞳孔缩了缩：“你是说……”
“她父亲替周明远背过锅，现在周明远要她当新的替罪羊。”沈棠扯了扯袖扣，露出腕间檀木手串，“今晚，我要让她自己选，是当棋子，还是当猎人。”
林晓菲推开3号包厢门时，周明远正站在落地窗前。
他转身时，西装领口沾着片银杏叶，像刻意落下的标记。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红木椅，“要分析报告？我给你更值钱的——”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封皮印着“固态电池技术专利清单”，“把沈棠主推的A项目风险系数再提高20%，这清单就是你的。”
林晓菲的手指刚碰到文件边角，后颈突然泛起刺痒——和方才短信出现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正撞上周明远的目光。
那目光像把刀，刀尖挑开她所有伪装：“怎么？怕沈棠查？她要是真有本事，三年前就不会被陈默耍得团团转。”
“我……”林晓菲的喉咙发紧。
前世沈棠的传闻突然涌进脑海——被丈夫背叛，被婆家羞辱，最后在出租屋吞了安眠药。
可眼前的沈棠，站在晨会桌前时，连睫毛都带着冷硬的光。
“拿上。”周明远把文件塞进她怀里，“明早九点，把修改后的报告放在沈棠桌上。”他看了眼手表，“该走了，别让人看见。”
林晓菲攥着文件冲出餐厅时，夜风卷着银杏叶拍在她脸上。
她摸出手机想打车，屏幕突然亮起条新短信：“林正国2017年12月8日签的保密协议，在沈总办公室第三个抽屉。”
她的脚步顿在路灯下。
银杏叶在脚边打着旋儿，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绷首的弦。
次日清晨，沈棠的办公室飘着茉莉香。
她靠在转椅上，看着林晓菲敲门进来时发白的指节。
“坐。”她推过去个牛皮纸袋，封皮上“林正国”三个字刺得林晓菲瞳孔收缩，“知道你父亲在天启资本当什么吗？”
林晓菲的喉咙动了动，声音细得像游丝：“风控……总监？”
“高级顾问。”沈棠翻开资料，“2018年财务造假案前一周，他签了份保密协议，内容是‘配合第三方转移关键数据’。”她的指尖敲在协议末尾的签名上，“第三方是谁？周明远。”
林晓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泪突然涌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可以帮你洗白。”沈棠抽出张空白的合作协议推过去，“把周明远给你的‘指导’全吐出来，包括那份固态电池清单。”她的声音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孩子，“你父亲背的锅，不该由你接着背。”
林晓菲盯着协议上的“保密条款”看了十分钟，最终抓起钢笔时，手腕还在发抖。
墨迹落在纸上的瞬间，她听见窗外传来清洁工扫落叶的沙沙声。
离开办公室时，林晓菲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躲进消防通道点开，是条匿名信息：“沈棠知道了，立刻撤。”
她盯着屏幕，指腹擦过手机背面的划痕——那是上周苏婉“不小心”撞她时留下的。
风从消防通道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她后颈发凉。
她摸出钢笔，在短信下方回复：“来不及了。”
墨迹未干的合作协议还在沈棠桌上。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林晓菲”三个字上镀了层金边。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像在说：有些局，一旦踏进来，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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