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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这是条汉子

小说: 物理灭口   作者:知了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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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两头被提去审讯,每一次都是新的折磨,夹棍、灌水、电刑,他都尝遍了,血水在地上干了又湿,身上伤痕一层叠着一层。

老枪咬紧牙关,没有吐出一句有用的话,看守骂他是死硬分子,他却只是默不作声地挺着,有人说他疯了,其实他心里清明得很,他知道自己不能倒。

老枪

是福建惠安人,从小家里穷,母亲务农,父亲靠在教会里当杂役维持生活,他十多岁才得以进县城的教会学校读书,靠的是父亲做杂役换来的机会。

他学习勤奋,读得多,问得也多,老师给他取了个学名叫震寰,希望他日后能有所作为。

后来,他亲眼见到家乡百姓因苛税苦不堪言,有的反抗被打死,有的被关进牢,他开始接触《共产党宣言》《新青年》等书,逐渐明白了什么是压迫,什么是革命。

1925年,他带头响应“五卅”运动,拉着同学一起罢课、罢考,还组织宣传队上街声讨帝国主义,他觉得自己不能只说不做,那年秋,他和同乡几人绕道厦门,前往广州,考入黄埔军校第五期步兵科。

军校里,他既学军事,也读马列,加入了共青团,不久转为中共党员,他枪法特别准,被称为“神枪手”,在“清党”风暴中,他和200多名左派学生被隔离关押。

广州起义爆发时,他和狱中同志趁乱冲出牢笼,参加了战斗,头部被打伤,他用纱布包着伤口仍冲在最前线,起义失败后,他转战东江山区,继续革命工作。同年他被学长周沧元拉进国民党。那时在城市的中共全部转入地下,经组织批准,老枪在白色恐怖下“转换门庭”潜伏下来……

此时的老枪被粪车带着76号刑讯室的污秽与绝望驶入法租界相对安全的阴影中时,老枪——陈震寰,感觉自己像一块刚从泥沼里捞起的朽木,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他被迅速转移到一辆伪装成“仁济医院”的救护车内。车内狭窄的空间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但比76号的血腥与绝望好闻千百倍。

周沧元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依然锐利如鹰的脸庞,正是当年黄埔军校那位以严厉著称、思想激进的学长。他动作麻利地剪开陈震寰破烂的上衣,露出狰狞交错的伤口,特别是左臂被铁链吊出的溃烂处。

“忍一忍,震寰。” 周沧元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他接过旁边助手递来的器械。助手正是哪位曾经的医生许婉清。这位有着最美医生身份的她!此刻眼神专注,迅速调配着药剂。用镊子小心清理着伤口,动作精准而迅捷。

“田中…死了?” 陈震寰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当场毙命。” 周沧元接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数据,“污泥的竹签,浸透了我特制的神经毒素,见血封喉。”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给陈震寰注射了一针透明的药剂。“这是强效镇痛和抗感染的,能帮你撑到安全屋。”

药液注入血管,带来一股奇异的清凉感,瞬间压下了部分钻心的疼痛,但陈震寰的意识却异常清醒。他看着周沧元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手处理着自己的伤口,记忆如同潮水般翻涌。1927年东江突围,他们这群死里逃生的学生兵,在深山老林里辗转,同样是这样专注而有力的双手,为他们包扎伤口,分发最后一点干粮……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组织!

“周学长……” 陈震寰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深埋心底的孺慕,“当年东江一别后,一晃就是多年。没想到您在上海!谢谢您救我。”

周沧元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地用许婉清特制的药膏涂抹在陈震寰溃烂的手腕上,那药膏带着奇异的薄荷与草药混合气息。他包扎的动作依旧沉稳,只是眼神低垂,避开了陈震寰灼热的探寻。

“同学们,各有各的战场,震寰。” 周沧元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重要的是,我们从未停止战斗。现在,该回家了。” 他拿起干净的纱布,示意陈震寰抬手包扎肋下的鞭伤。就在递过纱布的瞬间,陈震寰注意到,周沧元习惯性地用的是左手——一个微小的细节,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巨大波澜。他清晰地记得,周教官当年是绝对的右利手,写字、持枪、包扎伤口,无一例外。

家?哪个家?是延安窑洞里那盏不灭的油灯?还是重庆罗家湾那座森严的军统大楼?陈震寰的心猛地一沉,方才脱险的激动被巨大的疑虑覆盖。他裹着纱布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冰凉的枪管还在,是他最后的凭依。这触感将他拉回现实,也拉回更久远的记忆——母亲在教会厨房昏暗的油灯下,小心翼翼地从蒸笼里拿出滚烫的红薯,那香甜温热的气息,是苦难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光。

“学长,” 陈震寰突然挺首身体,不顾伤口的剧痛,单膝跪在救护车狭窄的地板上,这个动作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语气异常坚定,“黄埔五期步兵科陈震寰,请求归队!”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首视着周沧元。这个称呼“学长”,既是确认周沧元此刻在军统的身份,也是他投石问路的试探。

周沧元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他没有立刻扶起陈震寰,也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救护车在法租界的街道上颠簸前行,车窗外光影流转。

“你的‘归队’,只是小胜一局,震寰。” 周沧元缓缓道。

陈震寰感到一阵眩晕,不仅仅是失血,更有一种被无形巨网笼罩的窒息感。许婉清的麻醉剂似乎开始产生某种奇妙的副作用,过去的片段——76号的酷刑、虹口码头被捕的瞬间、甚至更早的东江烽火——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时而清晰,时而扭曲混乱。

许婉清适时地递过来一小杯水,里面溶解着无色无味的粉末。“喝下去,有助于镇定和伤口恢复。它还能……在必要的时候,让某些记忆变得不那么‘确定’。” 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是我最新的研究,在特定声波频率刺激下,能干扰短期记忆存储,让受审者在痛苦中产生错乱,吐露的‘真实’反而更令人迷惑。”

陈震寰接过水杯,指尖冰凉。他看着周沧元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许婉清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老枪有点晃惚!

……安全屋的灯光近在眼前,但他知道,自己踏入的,将是比76号刑讯室更为凶险的迷宫。回家的路,布满了身份的重重迷雾和信仰的尖锐拷问。

救护车戛然停在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建筑后门。门悄然打开,里面透出温暖却警惕的光。

救护车在法租界迷宫般的街道上颠簸穿行,每一次震动都如重锤砸在陈震寰的残躯上。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几乎凝成实体,却压不住他周身伤口散发出的血腥与溃烂的恶臭。他瘫在狭窄的担架床上,意识在药力的清凉与剧痛的灼热之间浮沉。

“家?哪个家?”周沧元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连同他左手包扎的异常动作,像两根冰冷的钢针,反复穿刺着陈震寰混乱的思绪。记忆的碎片在眼前无序飞舞:惠安教会学校昏黄的油灯下,母亲将滚烫的红薯塞进他手里,那香甜温热的气息;广州起义震耳欲聋的炮火中,教官撕下衣襟为他裹住额头的伤口,动作坚定有力,用的是右手!那画面如此清晰,烙印在灵魂深处。

一阵尖锐的刺痛让陈震寰猛地一抽,牙关紧咬。

“家”字出口的瞬间,陈震寰如坠冰窟。他强撑着剧痛,腰腹发力,竟在颠簸的车厢里猛地挺起上身,不顾一切地单膝跪在冰冷、沾着污迹的铁皮地板上!这剧烈的动作扯动全身伤口,眼前金星乱迸,视野发黑,但他凭借一股悍然的意志力撑住了身体,头颅高昂。

“学长!”他嘶声喊道,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黄埔五期步兵科陈震寰,请求归队!” “学长”二字,是他最后的试探,也是投向深渊的石子。

第二次听到老枪这么喊,带着强烈的身体语言。周沧元的身形在光影里凝固了片刻。他没有立刻扶他,也没有纠正这个称呼。他那双曾握着教鞭、如今掌控着生杀的手,缓缓垂在身侧。车厢里只剩下引擎单调的嘶吼和陈震寰粗重艰难的喘息。

“好!等你养好了伤,上海就是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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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沧元说道。

吱一声响!救护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喘息,稳稳地停在一条僻静弄堂的尽头。

周沧元率先利落地推开车门跳下,警惕地扫视西周。弄堂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电车驶过的叮当声。他打了个手势,许婉清立刻默契地配合,两人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小心翼翼地将几乎无法自行移动的陈震寰从救护车后厢抬出。担架的帆布带勒进陈震寰溃烂的皮肉,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将痛苦的闷哼咽了回去,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后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昏黄的光线流淌出来。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轮廓纤细,带着一种长期幽居室内的苍白。

“林清。”周沧元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人带回来了。”

林清。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陈震寰混乱的意识。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门口那个女子身上。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外面松松套着一件旧毛衣,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她的面容是清秀的,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轮廓,但那双眼睛——当她的目光越过周沧元的肩膀,落在担架上不形的陈震寰身上时,那双眼睛里骤然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痛苦,还有一种深埋的、仿佛被强行唤醒的悲伤。那悲伤如此浓烈,瞬间盖过了其他所有情绪。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门框,指尖用力到泛白。她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陈震寰吸引住了,或者说,是被他耳后那片刚刚被处理过、皮肤还带着红肿的微小区域牢牢钉住了!她的脸色在门内透出的昏黄光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陈震寰此刻身下的担架帆布一般惨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弄堂里的穿堂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僵立的几人脚边掠过。救护车引擎熄火后残留的余热在空气中迅速消散,只剩下冰冷的寂静。

周沧元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清的异常。他侧过头,锐利的目光在她惨白的脸和她死死盯住的方向之间迅速扫过,眉头瞬间拧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纹。

“林清?”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搭把手,抬进去!他需要立刻治疗!”

这声命令像鞭子抽醒了林清。她猛地一颤,惊惶地收回目光,仓促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态。她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接担架的一角。她的手指冰凉,在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担架杆时,甚至细微地抖了一下。她不敢再看陈震寰,更不敢再看他的耳后,只是死死盯着脚下门框与地面之间那道细细的影子,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是…专员。”她的声音低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压了下去。

担架被抬过门槛,进入安全屋。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冰冷的夜和弄堂里窥探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陈年木头、灰尘、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封闭空间特有的、带着死亡阴影的“安全”气味。

安全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显幽深压抑。前厅狭窄,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蒙尘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晕。墙壁斑驳,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块,如同溃烂的伤口。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杂物和几只鼓鼓囊囊的麻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的味道。

许婉清立刻展现出医生的专业素养。“放平!这里!”她指着前厅中央一张临时搭起来的、铺着白色粗布的台子,声音急促而清晰,不容置疑。周沧元和林清依言将陈震寰小心地挪到台子上。粗布摩擦着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陈震寰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许婉清迅速打开她随身携带的、擦得锃亮的金属医药箱,取出手电筒、镊子、纱布、针剂。她拧亮手电,一道雪亮的光束精准地打在陈震寰耳后的伤口上。

林清站在台子另一侧,手里下意识地攥着一卷干净的纱布,眼神却再次不受控制地被那束光吸引,死死地钉在陈震寰耳后的区域。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攥着纱布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卷纱布捏碎。周沧元站在林清身旁,看似专注地看着医生的操作,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将林清每一个细微的失控反应都捕捉下来。他的下颌线条绷紧,眼神深处翻涌着审视、疑虑,还有一丝冰冷的警惕。

“生命体征不稳,失血过多,多处感染。”许婉清一边快速检查,一边冷静地报出结论,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必须马上处理最危险的几处伤口,补充体液。林小姐,”她忽然抬头,目光越过陈震寰的身体,看向对面的林清,“我需要你准备大量煮沸过的盐水,还有干净的棉布,越多越好。动作要快!”

这指令如同惊雷,猛地将林清从某种濒临崩溃的边缘状态中拉回现实。她像受惊的兔子般浑身一震,手中那卷纱布差点脱手掉落。

“啊?…好…好的!马上!”她仓促地应着,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她慌乱地放下纱布,几乎是逃离般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通往后屋的、光线更加昏暗的走廊跑去。她的背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单薄而仓惶,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前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许婉清开始用锋利的剪刀剪开陈震寰身上早己和血肉黏连在一起的破烂衣物。每一次剥离都伴随着皮肉被撕开的细微声响和更剧烈的痛苦。陈震寰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周沧元默默地拿起镊子和消毒药水,协助许婉清清理创面。他的动作依旧沉稳精准,但眼神却不再掩饰地落在陈震寰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探究。

“感觉如何?”周沧元的声音很低沉,在剪刀剥离衣物的声音间隙响起,如同在深渊中投下石子。

陈震寰艰难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迎向周沧元的目光。那双昔日黄浦学长眼中熟悉的锐利还在,但更深的地方,却蒙上了一层他完全读不懂的、冰冷的迷雾。安全屋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口。

“还…死不了……”陈震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那就好。”周沧元点了点头,镊子夹起一块沾满脓血的棉球,帮着擦拭他渗出来的血水。

陈震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猜测被冷酷地证实,比想象中更令人窒息。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挣扎和牺牲,都成了各方角力棋盘上冰冷的注脚。愤怒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甚至暂时压过了肉体的剧痛。

周沧元拿起许婉清递过来的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注射器,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他的眼神越过陈震寰,投向林清消失的那条幽暗走廊深处,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她那份失控的惊惶气息。

“等等,学长”老枪不解的眼神看着周沧元。“这是?”

“没什么,只是帮你安静下来。”周沧元轻声说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眼神却深不见底,“因为有些真相,只有在最深的黑暗里,才能浮出水面。因为有些人,只有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才会露出尾巴。”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陈震寰的耳膜。“因为,我们脚下这座‘安全屋’,也许比76号的刑讯室,藏着更多吃人的秘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全屋深处,那条幽暗走廊的尽头,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瓷器失手磕碰在硬物上的脆响。那声音细微得几乎被忽略,却像一根锐利的针,刺破了屋内沉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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